群鸦乱飞。
宫人们仓促地行走着,素日里贴在脸上的,略显麻木的表情,在今日,却带上了隐秘的激动之色。
彼此眼神交织中间,都能瞥见对方那不可言说的隐晦之意。
毕竟,冷宫……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而热闹的原因……
宫人们抬起那张略显麻木的脸,望向那长巷尽头的那座宫殿,眼角眉梢,无不是艳羡。
进冷宫后,能再被接出去的……
千百年来,只此一例啊。
说句野鸡变凤凰也不为过。
不对,哪里是野鸡,那位被接出去的娘娘,曾经,可是位及贵妃啊……
冷宫深处。
桑桑住着的那所宫殿,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已挂满了彩灯和红绸,将这灰败的宫殿,衬出些富丽堂皇出来。
进出时搬动的物件箱笼上,也尽都贴着红色的小字,以显喜庆。
原本寂寥的几个宫人,本以为要在这冷宫中潦倒余生了。
谁能想到,竟会得了这般机遇,跟着自家主子鸡犬升天……
此刻,这些随着桑桑一块要脱离冷宫的宫人们,一边张罗着外头的嬷嬷们,一边向那些前来围观的冷宫众人,分享着内心的喜悦之情。
“太后娘娘真是好心人啊。”
“看咱们桑桑姑娘身子不方便,唯恐在冷宫受了怠慢,便将桑桑姑娘接回了芝兰殿,还说……等桑桑姑娘诞下皇嗣,有她做保,定让桑桑姑娘恢复往日的荣宠!”
“至于咱们这群冷宫里伺候过桑桑姑娘的人,也都迁出冷宫,余罪赦免,往后听内务府吩咐,指派到其他宫里伺候主子去!”
“咱们终于能借一把东风,离开这地界了!”
……
周围的宫人,更羡慕了。
这深宫本就似囚笼一般,困住所有人的余生。
冷宫就像囚笼里最残忍的水牢,让他们浑浑噩噩终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今,竟有人能从这里出去……
宫人们争先夺后地围过来,争抢着帮着那些内务府的太监搬东西,一边搭手,一边奋力地表现自己。
“这位爷,奴才我家传的便是打铁的活,一身力气没地使,您看能不能带出去给您打个杂……”
“滚滚滚!”
内务府的太监不耐烦地出推开他,并撂下狠话。
“一群粗手粗脚的玩意!搬东西时可仔细些!”
“这可是往芝兰殿送的东西,要过太后娘娘手的!若你们敢有半点磕碰,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爷说得对,说得对……”
……
冷宫里头的热闹暂且不提。
芝兰殿即便新拨了一批宫女太监来伺候偏殿的桑桑姑娘,院内的气氛,仍如平日一样的清幽冷寂。
宫人行走布置之间,有序有节,没有半点混沌和杂乱。
会客厅内。
那架新换的霞光漫天的蜀绣披风后。
兰溪一身青色长裙,素雅静怡,亲自给对面的粉衣女子倒了碗茶后,看着那起伏不定地茶叶,笑道。
“算来你与哀家也是有缘分,前前后后颇多交集。”
“当年若非哀家一时兴起,你也不会被接到京中……”
“一晃,已近一年了。”
“哀家记得你似乎还有一对外祖父母,不知他们的身体康泰否?”
桑桑盯着那被斟了七分满的茶水,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怨恨。
在南疆生活虽然辛苦了些,但起码不会朝不保夕,时时有性命之危。
可来了这深宫后,危险又岂是一星半点?
说句踩在刀刃上都不为过。
这一切,都拜眼前的兰溪所赐。
但如今历了冷宫一遭的桑桑,知晓了人间冷暖,再不会学着从前那般,任性刁蛮,将一手好牌打烂了。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这后宫独一份的龙嗣……
且不提现在。
未来……等她的孩儿长大,这位执掌后宫的兰太后,也要给她三分薄面吧……
倘若她的孩儿将来成帝王。
不比眼前这名不副实兰太后更威风?
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如今当务之急,是借着兰太后这股东风,将孩子好好生下来才是……
因此,桑桑面上也挤出了一抹虚浮的笑意。
那笑意虽然不达眼底,却比每回见了耷拉个脸,要顺眼得多。
“承蒙太后娘娘抬爱。”
桑桑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切都好。”
她解释道:“陛下虽将我打入了冷宫,但也是一时同我置气罢了,妾身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曾经的郡王府住着,备受陛下的关照。”
“陛下是知恩图报的人,当年之事,陛下尤记在心,一直未忘。”
“太后娘娘尽可放心。”
她这番语气,让兰溪禁不住挑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