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一拜)见过王上。王上叫臣来这做什么?”
赵晃:“(话锋一转)先生今日身上怎么多了些味道?”
江楚:“嗯?(拿起早上仙婆给他的香囊)这个吗?(见赵晃鼻尖隐隐抽动而后点头)仙婆早上给臣的,说是清神用的。”
“仙婆?那个在京城各街坊很有名声的铃医?(见江楚应声)听说当年先帝请她入宫做医官,(笑)八抬大轿都请不来。”
“仙婆她就这性子。”
“走吧,(右手一抄袖子转身向院里走去)带你见个人。”
江楚跟着他走进院子,里面的布局简简单单,一个满是荒芜的前院,和一间厅堂,左右的厢房全部上着锁,锁已经锈蚀,布满灰尘与蛛丝,门也因为下雨曝晒变形脱皮,凹一块鼓一块。窗户破裂,可以看得清里面堆满灰尘的用具。
赵晃扫了眼环境,对江楚笑道:“这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啊。”
二人一起走上台阶,推开主堂半掩的门。而里面的景象让江楚惊了一下。这堂里没有一张桌椅,尽是左右对半排开,一张张挂在房梁上垂挂下来的诗卷,随着开门而过的穿堂风,一阵阵摆起。
江楚:“(走马观花)这还…(旋身环顾)真是…我…(转回身来)没想到……(看见一人)的。”
掠过这一排排诗卷,得见一大屏风,上面画着的是桃花流水,片片芳菲,而屏风前,站着个男子,他端着两臂,诗卷就在他两臂上铺开,一直曳在地上,而他正执笔写着什么。
江楚看着他披散开的头发,里面斜插一枝桃枝,他一身如淡水洗开的桃花,却感觉带的不是山寺始盛开的繁华,而是四月芳菲尽的凄然。他好像是听到了二人的脚步,抬头转过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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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棱廓分明但不显刚健却显柔和,平眉舒展,本该是一双桃花眼,却在眼尾天生下垂了些,显尽了他眸子里那悲悯的情思。
江楚盯着他的眼微皱,旋而缓缓展开,而后竟然睁大了些。那男子先是拜过赵晃,而后看向江楚,本有些茫然,旋而与江楚一样面色恍然。
江楚:“我见过你。”
男子:“七年前高汤县,我请过公子落纸诗一篇。”
江楚耳朵因为他的声音酥了一下,七年前他没注意,不知是不是七年的变化,让他如今的嗓音里都是柔情。男子放下诗卷,引着江楚绕过排排垂卷,他目光在诗卷中逡巡穿梭,最终停在一卷前,“公子请看,这是不是你二位当时落下的诗篇?”
江楚看着那一卷上中间两篇,是男子抄录整理的,不仅有自己当初写下的《薄春酒》,还有当初萧也韫写下的《花山月》。江楚抬起手,指尖浮在那诗句上,又好似看到当年他们年少春衫薄,招满楼红袖的光景。
他指尖微颤,最后还是收了回来。他问道:“可否借纸笔一用?”男子把笔递上,对着诗卷摊手道:“尽可直接在上面留墨。”他说着,帮江楚端了砚台。
江楚蘸墨道谢,半蹲下一笔笔落于飘摆的诗卷上,行书走笔龙蛇如云雨翻飞,待片刻完成后,他在最后题《空山》,再落“萧也韫”三字。这是那年萧也韫写给他的诗,是他自己题的诗题。
男子:“(喃喃)‘夜眠花去晓来空,不觉桂落踏成冬。半山卧云听残雨,深涧冷鸢向古钟。’好一个秋眠冬叹,空谷回响。”
“这么些年,你是一直在各地收集诗词稿吗?”江楚把笔递还,环顾着诗卷上每一篇落下作者的诗与词。
“嗯,市井百姓的烟火,青楼歌伎的哀痛,深阁闺中的思妇,落榜书生的困苦,戍边将士的悲壮,总有人用笔墨去记录他们的人生,若让这些随云雨飘零,那么将来史书上不会出现的他们,唯一一点痕迹,也将永远销灭。”
江楚沉沉一叹,昂起首看着诗卷上的每一笔墨痕,看的不再是一字一句,而像是每个鲜活的人。这些不再是单薄的诗卷,它们如同历史一样厚重。
赵晃等二人作歇后,才开口道:“(对着江楚指着男子)探花郎苏瑾文,(对着苏瑾文指着江楚)朗玉侯黎江楚。”
苏瑾文,字子明,颍州人氏。因衣衫桃花水,青发桃花簪,常年一人一驴行于山川湖海与地方名士场合,故人号“桃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