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里的,仍旧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个宇宙里,1932年出生的查尔斯已经年逾七旬,双腿瘫痪,常年的囚禁使得他的面容比雅尔塔峰会上罗斯福总统更为僵硬、刻板,仿若不会动的蜡像。
还有他的灵魂,一个被恶魔囚禁并不断折磨的灵魂怎么会一直熠熠发光呢?人的生命终究有他的极限,灵魂在恶魔手中更是一类稍稍珍贵点的“一次性消耗品”,在与恶魔缠斗十一个年头之后,伟大的查尔斯累了,他的灵魂如一滴永不褪色的乳酪,被混在芝麻糊里,几乎辨别不出。
如火场中牺牲的英雄一样,不能指着那烧焦的形状指认那英雄的本质随着他的生命一同褪色...他的行为,在受益者和旁观者看来已经伟大,在恶魔眼中则平白萌生了憎恨。
而悖逆之人的到来,则是为了那些恶魔而来的,他也是为此而生的。
看到这受折磨的灵魂的样貌,金刚狼蓄发箕张,发出有声以来最有力的怒吼:“放开查尔斯!!”
“呴?小家伙,难道你可以替代他?”精神线的那头,似乎在收网的恶魔说。“那么,一个条件就够了!”
“你tm是谁?!”无数次经历生死、多次失忆的凶狼当然没有什么好话,带f的字眼都算是轻微的脏话了。
“这样吧...”那边的声音好似在犹豫,奸商停顿了一下,“优柔寡断的小男孩?来吧,做一个严肃的交易,我不要神也不要你身上任何看起来重要的东西,我只要你。”
“只要你愿意跟他换一换,我就能够放开这个变种人教父的灵魂....想一想吧,冒充主之子的犹太人法师是否还愿意在千年之后再出一位自我牺牲的鬼才?”
“Quis es bastardus?”这句脏话才是男孩说的,他以文雅的语言重复着,大约意思就是“你呀确认过杂交品种是哪个妈妈生的吗”。
“从来没有主的孩子,想知道当初在山岩上识破我的蛊惑,最后愚蠢地被同宗的犹太人钉死的木匠儿子的下场吗?他为自己准备了命匣和复活祭礼。而我,不过是稍作改动,就让那一次复活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你不知道那十二个门徒看到最后的时候是多么绝望..”恶魔在暗处得意地窃笑,好像破坏一份美好值得他十份开心。
眼看着它需要对话的人全都沉默,于是自我期待感拉满的东西还是迫不及待地揭开谜底,他一字一顿地,像是做了恶事却跑来和父母炫耀的孩子,像是为自家挣了门面的山贼强盗底下的喽啰,他用弄臣般尖利难听的声音大喊,声嘶力竭:
“我,把,他,做成,丧尸啦——啊哈哈哈哈哈!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宇宙相邻的两三个宇宙块里,从此,我在世界上消除了正义,可笑的东西从此消失啦!”
“不!!!”它又恶毒起来,用喊到故意装出呕哑的声音继续如公鸭求偶般歌唱,如一个剧作家掀翻之前所有摄像般充满着内敛的满足感,他虽是极力掩饰着,但恶毒的笑意如破了的脓疱一般,已经从极度肮脏的创口处溃泄而出,早已不可收拾。
“他们还在!他们还在!乖宝宝们永远无法消失!永远不可能消失!如永远不能被旧主消灭的我们那样...那个君王面前缺少得了这样的弄臣呢?”
“我将号称神之子的可笑法师变成了最大的死者,最不能解脱的行尸!他永不会背叛信仰,我就让他永远不能解脱!他自以为不朽,我就让他永世承受折磨...还要让如今所有人看着,看着老主人和冒认的私生子是多么无能!”
恶魔得意极了,而金刚狼在怒发冲冠之后,则是对某种宗教真相的惊骇,老狼毛发竖起,看向把他接引上天的男孩,男孩没有变身,没有动作,白色的绒衣有如云朵,和天空连为一体。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唯有晦暗不明的笑意。张开的、与人类眼眶位置相近的一对眼睛中,四对瞳孔呈现异色的情状,如挂串的葡萄般分开,各占上下左右四点。荷鲁斯的法眼为眼睛的外棱修磨了形状,让整个人在神秘之外增添了肃穆与悲戚。
可他的面部却在笑,微不可查的笑声融入高空呼啸的风声里,那是某人自出生伊始就染上的习惯,他是不会笑的,笑声代表野兽的兴奋,他偶尔在这个时候会闪回某些片段。
闪回遗憾的片段,和无数次曾经一样,他似乎又没有改变什么,而一切,似乎又都变了。他带来了更多的死亡,刮起弥漫苍穹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