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发声,目不斜视。
常人难以逾越这万步台阶。
那森森的压迫感与恐惧已经令胆怯者长跪不起了。
鸫来过很多次,但每次来总是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你让陛下久等。”
一名年轻的女性玄甲卫守在大殿门前。
即使戴着铁面具,也能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不善。
真龙殿大门紧闭,里面甚至没有传出分毫声音。
死气沉沉的大殿,与苏黎加城的暮日厅截然相反。
“鸳,陛下召见我。”
鸫正色道。
鸦早就躲到一旁,看样子根本不打算替他解释些什么。
“你早该到的,为什么迟了?”
鸳语气冰冷,像是质问般将他拦在殿外。
忽然,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另一张戴着铁面具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咚!”
“呜……”
门里的少女玄甲卫重重敲了下鸳的脑袋。
“再等就更迟了!”
鸫看着鸳侧开身子让出路,又见那门缝的脸转向自己。
“喏。”
那张脸连带着面具朝着门口一努,像是示意他过去。
“鸯,真粗鲁。”
在鸳不满的抱怨声里,鸫进入了真龙殿中。
太阳即将落山。
赤红的余晖从垂睑门上方斜射入殿下。
擦拭得透亮的地板将整片大殿的黄金顶都映得发亮。
但此处的美景无人敢欣赏。
文武百官兢兢战战跪在殿下,迟到的鸫也只是埋着头前进,走到走道中间留下的空位处跪下。
鸦和鸳鸯三人紧跟在他后面。
“陛下,奴来迟,请责罚。”
鸫重重叩首。
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鸫不敢疑惑。
他的额头紧贴冰冷的地板。
群臣叩首于殿堂两侧。
无人敢质疑皇帝的沉默。
自从当今圣上继位以来,已经发生了太多血案。
这位英明神武却又残酷暴虐的君主,着实难以琢磨。
所以还是别开口的好——只要等到太阳落山,这朝会就能散了。
唉……可那位殿下曾经明明……
“启禀圣上!户部江侍郎求见!”
驻守殿门外的禁军统领上前禀报道。
六部群臣,朝廷百官,没人胆敢缺席朝会。
无论早晚,不会有人敢拒绝入宫。
但唯一例外的,就是户部侍郎——江世昌。
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寒门学子,终于在去年考入了官场。
可他刚入户部不久,灾情就接踵而至。
黄朝土地贫瘠,连年灾荒也是常有的事。
东南西北四州一旦受灾,难民们就只能被迫向中原地带迁移。
中原各省几乎每年都会接收相当一部分灾民,实在无法收留的只能继续向天京城转移。
所以负责统计受灾损失和安顿流民的工作相当繁重。
很不幸,今年依然是灾年。
于是陛下特许他自愿出席朝会,以免影响灾荒善后。
群臣们也习惯了少一个户部侍郎的朝会。
然而,当从不出席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
足以说明今年的灾情比往年更甚。
“许。”
龙椅的方向终于响起了回应。
可发声的男人却很年轻,甚至有着一丝不似男性的妖魅。
不像是皇帝的声音……
‘天机阁的阁主?’
在三十玄甲卫西出青龙关之前,鸫就听说过那位神秘的阁主将入朝任职。
传闻天机阁的阁主已有千百岁,却永远那么年轻,甚至通晓天地阴阳的玄奇妙术。
他也曾有所耳闻——每一批玄甲卫都是出自天机阁阁主之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谢陛下,谢国师。”
江侍郎入殿叩首道。
国师?
那位阁主已经得到了真龙的认可,甚至得以随意进出玄明宫?
“咚!”
江侍郎满身尘土,不等国师询问,就又是一个响头。
“陛下!臣无能!甘愿请罪!”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归于平静。
一声叹息缓缓飘入了文武百官的耳中。
江侍郎额角冒汗,紧贴着地板。
良久,那位真龙终于睁开了眼。
“为何。”
低沉的嗓音兀然响起,震得殿下百官心神俱颤。
那缓缓萦绕开的两字,仿佛在蚀人心魄,令人胆战心惊。
“回陛下!我朝山恶水险,普天之下无一片安壤乐土!灾荒连年,遍野饿殍!”
“东扬潮风,南益瘴烟,西凉荒旱,北冀极寒,中原涝疫,百姓皆悲苦流离!”
“就在刚才,又有一批灾民拥挤于天京城门前,他们从北方一路跬步而行,原本十数万的队伍如今只余千人。”
“今年的寒冬仍未至,可五州百省登记在册的人口已减少了百万人!”
“臣,无能为力,却又实在不愿看到如此的悲景!还请圣上赐罪!”
江侍郎言辞激昂,情绪高涨。
话音落下时,却不自知早已涕零满面。
百官皆是心头一惊。
这江侍郎可真是个愣头青,感觉不出皇帝现在不太高兴吗?!
不过依然是没人抬头。
也不知道那真龙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请罪,何故到朕面前。”
龙帝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陛下,江侍郎显然是有些想法,否则不必以死为谏。”
一旁的国师笑眯眯幽幽道。
“……”
“爱卿,朕允许你讲。”
终于得到了允许,江侍郎也心中松了口气。
“臣,无计可施,只能恳请圣上……开仓,以皇粮赈济灾民!”
此言一出,不少臣子都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说这小子年轻呢,皇帝的东西也敢惦记。
果不其然,那道低沉的嗓音明显冷了几分。
“这就是你以死明志的谏言,嗯?”
听到这声反问,江侍郎匍匐的脊背陡然一颤。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是臣所想。”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这次,龙帝却没有再缄口不言。
“子期,你以为呢?”
皇帝突然征询国师的意见。
黄朝国师——魏子期。
这个名字在大多数人眼中都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