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皇后,是要皇帝娶进宫的,断不能以荒唐的方式草草行房,俞太后知道不合规矩,退而求其次,想为侄女讨个妃的位分。
“你们青梅竹马,缔结良缘再合适不过。”
俞嫣趁热打铁,跪伏着上前,“嫣儿愿陪在表兄身边,长长久久。”
萧承避开她伸来的手,看向自己两鬓斑白的母后。
妇人压抑多年的愁怨染白鬓角,该好好享受才是,实不该作妖。
“母后忘了,儿臣与黎昭才是青梅竹马。”
“为娘只记得她是黎淙的孙女。”
萧承不置可否,起身越过跪地不起的俞嫣,没有质问或怪罪,却在跨出门槛的一刹,蓦地抽出御前侍卫的佩刀,掷向俞嫣。
长刀斜插在地,嗡嗡作响,闪烁冷芒。
俞嫣错愕抬头,从不解到震惊。
陛下是要她自尽?
俞太后大惊,才迈开步子欲要替侄女求情,却听年轻的帝王淡淡道:“她是替母后受罚,还有,没有下次。”
说罢,圣驾离去,留下崩溃的姑侄。
太后后知后觉,萧承被黎淙掌控多年,怎会再容忍其余人来指手画脚!
她错了,大错特错。
萧承回到寝殿,沐浴更衣,换上玄黑金丝的龙袍,站在窗前排解着体内余热,晨早,他照常上朝听政,没有异样,直到夜里回寝,才并拢两指扯了扯整齐的衣襟,站在落地铜镜前,看向小腹上被人用指甲划出的一道血痕。
“传黎昭来。”
珠帘外的曹顺先是一愣,随即派人去传唤,可待小太监急匆匆折返回来时,不止帝王,连一众宫人的脸色都变了。
冷宫陋室空无一人,黎昭和侍婢迎香不知所踪。
子夜,大批禁军手持火把涌入宫里宫外各个角落,直至清晨,未寻到黎昭的藏身之处,本以为帝王会震怒、会问责,却只见那袭青衫站在冷宫陋室前,静默着,不发一令。
无人揣测得出帝王在想什么。
曹柒站在人群前排,低垂眉目,一只手轻轻搭在另一侧臂弯,回想着送黎昭出宫的情景。
女子身穿素装,抱着一坛骨灰于风雪中回眸,笑着道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大风卷飞雪,挂在女子卷翘的睫毛上。
可曹柒再也不想见到那女子,她当场派出杀手,却遭遇十名刀客的伏击。
想来,那是黎淙留给孙女最后的底牌。
她眼睁睁看着黎昭融入风雪中,消失了身影。
不甘心吗?
并没有。
日后,黎昭过得再好,能好到哪儿去?隐姓埋名,逃窜度日,见不得光。
青山压顶,黎昭就趴在山脚下,看着她一步步登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好了。
这辈子成为不了陛下的枕边人,做左膀右臂也不错,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思及此,曹柒偷偷望着黎昭消失的方向,并不相信黎昭会真心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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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一辆奔驰的马车上,黎昭抱着祖父的骨灰,望着渐渐缩小的城门,眼里有尘埃落定的平静。
临出宫前,她在陋室里留下线索,只要萧承踏入一步,心细如发的男子就会发现端倪。
说来讽刺,同床都能异梦的他们,却拥有只有彼此能够看懂的符号暗示。
那道线索,是关于曹柒的,确切地说,是关于贺云裳冒名顶替、鸠占鹊巢的证据,是祖父派人调查出来的。
萧承是个眼中容不下沙子的人,贺云裳难以收场。
黎昭放下厚厚的车帘子,抱着祖父的骨灰靠在车壁上,如同祖父陪在她的身边。
要与过去的二十四年话别了。
经年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