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旬听出,不禁回头,看了眼自家闺女。
发现她帷帽都没取下。
谢令姜转头,瞥了眼旁边国字脸师兄手里的帛绢画卷。
看见的隐隐一角,似是在描摹一条折翼渠。
“仲常,你先下去。”谢旬偏头,手指轻点,朝大弟子语气认真的吩咐:“画完此渠,立马送去洛都的同平章事府,你亲自去。”
“是,老师。”
国字脸青年拱手领命,转身朝谢令姜微微点头,退下。
谢令姜侧目看向那副被带走的帛绢画卷。
同平章事,全称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乃当朝右宰相。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船头众人退避,只剩妇父女二人。谢旬背手转身,感叹一声:
“此前早就听良翰在书信里随口提过折翼渠的事,今日扬帆至此,一路亲眼目睹,才方知此渠之神妙,哪里像信中那般轻描淡写。
“自良翰上任起,寥寥数月未来,此县此溪就有了如此新气象。”
他抚须四望,感慨一声:
“老夫久居江南,纵观过不少水利营造,上报时地方官夸夸其谈,实地考察,不过是新瓶装老酒,拾前人牙慧也。
“唯独良翰修建的此渠,真是闻所未闻,妙解水患,治标治本,一改蝴蝶溪的恶劣水文,此前,龙城可是江南道都排至前三的穷山恶水之地……良翰治水,真乃巧夺天工也。”
大师兄被阿父认同夸赞,谢令姜觉得自己本该开心才对,但就是心情低落。
她沉默了下,看了眼大孤山方向,问道:“阿父刚刚送出何物?”
谢旬笑说:“去给夫子瞧瞧,他修的水闸已经用不上了,老夫得意弟子出手,修了一座更管用的,这就叫江山代有才人出,哈哈。”
谢令姜“哦”了声,脸色发呆。
谢旬独自笑了会儿,发现有些尴尬,收敛起来,多瞧了两眼自己闺女表情,微微皱眉问:
“良翰伤势很严重?”
谢令姜点点头,又摇摇头:“已经稳定了,在东林寺修养。”
“那就好。”谢旬点头,长吐了口气:“东林寺住持善导的医术确实高超,上回良翰溺水就是大师出手……”
顿了顿,他咳嗽一声,不动声色问:“要不婠婠在龙城多待一会儿,守在伱大师兄身边,多照顾一下?”
谢令姜欲言又止。
适可而止的点一下,谢旬却瞧见女儿面露难色,只道她是不愿意考虑男女婚嫁之事,就不再多提。
谢旬重新抬头,忽问:“此前书信不便,那日事情,卫氏谋划,把你所知道的,细细讲来,卫氏到底有没有拿到鼎剑?
“为父在江洲收到多方线报,眼下龙城,鱼龙混杂,不少势力被后知后觉被吸引过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令姜看了看阿父的严肃表情,眸底犹豫了会儿,还是将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只是听着听着,谢旬抚须的手顿住,锁眉不松。
当听到丘神机忽降,谢令姜画地为牢、困在雷池,谢旬深吸一口凉气。
可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消息,还在后面。
“婠婠,你是说良翰成了执剑人?鼎剑认他为主?!”
谢旬忍不住打断缓缓回忆叙述的女儿,瞪圆眼睛:
“良翰不是为了救人被柳子麟劫持为人质了吗,怎么你再次见他,就已成执剑人了?他是怎么从云梦女君与丘神机手里截胡鼎剑,等等,他还用鼎剑杀了丘神机?”
谢令姜话语止住,隔着白纱静静看着脸色震惊的阿父,不是阿父一惊一乍,而是再好的养气功夫,都经不住这种真相。
俄顷,谢旬突然冷静下来,与谢令姜平静眸光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鼎剑本就妙不可言,可能他是气盛之人,冥冥之中自由天数,也可能是有贵人相助……”
他朝天感叹一声:
“良翰啊良翰,为师知道你非同凡响,在婠婠书房的那一番韬略策论,与赈灾治水真刀真枪的实干能力,就已是执宰之才,可却没想到,还是有些走眼,鼎剑的气盛之人,又恰得蜕凡金丹补住练气天赋……这番才华机遇,越来越像夫子了……”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不是任何人。”谢令姜忽道。
谢旬没多想的点头,突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