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劲未散的钢钉落入磬口,便如掷骰进盅,叮咚作响煞是好听。
其时优钵昙摩已抬左袖封挡,密布真气的袈裟护住前胸肩颈,便若渔夫张网静待鱼儿入毂,又似太保引弓将发。
挺直拇指伸出袖口的红莲地狱横切一捺,一股凌厉的指力射将过去。
面色大变的法忘左手指诀变幻,取叶作刀的他凌空遥击企图截下无形指力,跟着整个人突然向后移开了方丈。
无声粉碎的翠叶碾作齑粉宣告来招霸道,但此举总归将其阻上一阻。
优钵昙摩连捺三记,寂景观空移开了数丈,这才站定。
这几下交锋说来漫长实则不过眨眼,眨眼功夫法忘身形在原地一闪竟凭空消失。
再定睛,他赫然出现在数丈外的圣顶一角。
近乎邪术的奇诡轻功照眼,红莲地狱暗自赞叹不提。
然而寂景观空心下叹服更胜他十倍,知他这三捺看似平凡无奇,其中所蕴蓄的功力实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正是摩诃指的正宗招数,叫做“三入地狱”。
以此为名,是说修习这三捺时用功之苦,每捺一下,便似入了一次地狱一般。
情知强取胜算渺茫的法忘念头一转,决心曲线救国,当下把手中的尺八送到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虚无吹断!
箫音曲折,妙籁天成,但其中却似含蕴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
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悲愤难解。
又若受欺被侮,怨恨积郁难消。
曲中深意却是恰合僧者际遇。
因理念不合为旁人视作异端落拓江湖的他心本就满怀抑郁不平,否则又怎会以反佛为业,视魔考为法。
此时箫音入耳,优钵昙摩只觉鲜血奔腾,脑海更似情仇翻涌。
貌似不能自已的红莲地狱敲击动作一滞,旋即张臂一展,扫袖甩磬挥出三串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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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禅钟连响。
三粒佛珠撞响了铜钟后,其中一粒反弹落地投入百丈凌峭,佛珠晶莹剔透,隐隐间有宝相珠光露出。
观者不禁色变。
简简单单一粒铜珠,竟是敲出令整座少室古刹都为之震动的巨响。
如此禅功怎能不令人心惊?
何况优钵昙摩非但令巨钟令整座少室古刹震动,更是使三粒佛珠不分先后的奏响。
这三声钟响,就恍乎是佛音梵唱,又如是一堵巨大的高墙。
任凭寂景观空尺八韵调变幻无方,依旧牢牢地被控制在墙外,而墙里面却是波澜不惊。
狂风怒号,海浪滔天的力量虽然厉害,但这声音却似一方历经千百年敲打的磐石,仍波浪奔涌,怡然不动。
耳鼓中清净无我的梵音忽然消敛。
崖下原本受大智慧把控操弄的心神渐渐回归的地门信众又陷红尘扰扰,纷演众生百态……
琅琊居
“何苦执着,”双掌合十目露悲悯的念荼罗深叹众生执迷,“纵使红莲全力,亦不过多拖延正面战场一个时辰而已。”
九界航路,仍归智慧引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单夸闻言赫然动容,大智慧的语气听似平淡,宛若只是简单描述,但他却能明白这当中的分量。
作为进攻主体的地门僧众对标的大抵是拱卫禅院的天门武僧,单一拎出在念荼罗或者单夸眼中都不过是三流角色而已。
然则毕竟人数太多。
如若在处于守势的情况下自然是无所顾忌,但倘若要以一己之力去缠住这近乎千百武功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和尚一个时辰的光景,一身修为已可算是登峰造极。
纵使单夸在全盛时期,也未敢夸口轻易可为。
此外,单夸还敏锐地注意到了大智慧之用词——
正面战场!
景随心转觉生万重,幻灵眼中情境再变……
塔林
树木森森,荫着一片碑林。
石碑大半已经毁破,字迹模糊,不知写着些甚么。
渺无人烟的塔林只往日偶尔传来几声凄切蝉鸣,今朝倏闻金铁交响错乱一地阒寂。
是固守此间的墨雪不沾衣遇上欲探玄机的中谷大娘。
一袭黑衣裹着墨雪不沾衣那瘦而坚韧的身子。
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条刚自丛林中窜出的黑豹,全身都充满了危险,全身都充满了劲力。
但他的一张脸,却是死灰色的,全没有表情,只那一双眼睛显得分外锐利。
一如他手中的剑。
剑在月下闪着光。
那是一柄形式很古雅的长剑,精钢百炼,非常锋利,剑脊上带着松纹,镌刻“古来绝”三字。
能逆转墨子祖师剑势变非攻守矩为有攻无守的墨雪不沾衣总归是需要一柄趁手宝剑的。
在他背后之师者也并非是提供不起的人。
可惜的是茹琳手中兵刃同样非凡。
见招拆招的墨雪不沾衣冷眼静观,只见这兵器似钩非钩,似爪非爪。
握柄处如同护手钩,带着月牙,红艳艳的杆子,却如狼牙棒,带着无数根棱刺,顶端却是个可以伸缩的钢爪。
墨雪不沾衣游历江湖,与人交手不下千百次,却也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兵刃,更不知这兵刃究竟有些什么妙用。
正揣摩间,中谷大娘已递出七八招,招式果然是怪异绝伦。
单钩忽而轻点,忽而横扫,有时轻灵巧变,有时却是以力取胜。
身为昔日天下第一兵独生女的茹琳在她先父这件独创的奇门兵刃上,果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这种忽软忽硬的招式,的确教人难对付得很。
但她若非已能将自己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也万万使不出这样的招式。
也是中谷大娘投身地门修身养性不欲妄造杀孽。
若否单止放血难止的无影金梭便足以让墨雪不沾衣投鼠忌器难有施展空间。
不似现在,骤遇强敌的他精神大振,剑法使得更快、更毒。
墨点飞雪!
但见剑光闪动,一柄剑似已化为十柄、百柄,剑剑不离茹琳咽喉方寸之间,剑剑俱是杀着。
逆转墨子剑法而来的杀手绝招,更是层出不穷,逼得中谷大娘一路向后直退。
紧接着,她头一低,竟自剑光下窜出,摆腕横过吴钩抹向墨雪不沾衣肋下。
墨雪身子半转,反手已刺出三剑攻敌必救解开困局,跟着翻腕剑尖一昂,口中叱道:
“太液秋风惊残梦!”
叱声中,眼看剑光已如匹练般刺来,茹琳竟是不退反进凶险已极。
剑光便险之又险地在她咽喉前半寸戛然顿住……
麻沸散发作的墨雪不沾衣只觉掌中剑似有千斤之重,却是再也推不进半分。
剑尖纹风不动,捉魂如意钩兀自抢入中门,直击而去。
就在这生死存亡系于一发的刹那间,斜里蓦地插入一只狰狞铁手既准且稳地抓住钩杆。
是同样挂单还珠楼应楼主之请援手天门的冽风涛及时赶到。
面对几番生离死别的恋人,心情起伏的冽风涛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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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突然直欺而入。
左手封住了如意钩的去路,右掌便直扣中谷大娘伸向腰间药囊的腕门,兔起鹘落间已变了七招。
欺身进逼的他身法之险,手法之快,当真无可形容。
茹琳右手被封死,连连后退,出手如风的冽风涛却似那附骨之蛆,缠住了她。
她左腕一麻,已被对方搭住了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