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响起的刀鸣声。
只在那落叶卷动的刹那两人已碰撞了十数次互攻了近十余招,身法卷起的气劲已将周遭枯叶全数卷起,露出了下面黑褐色的土地。
周遭所有枯叶霎时如化齑粉,两道身影再度分开。
万雪夜目光锐利一瞬,名招立运:“残月凝雪。”
曤日顺化迷蒙乌影,刀光霍霍好似化作寒风吹过。
刀身旋转,内力频催,漫天雪沫像是被一股古怪力量吸摄了过来,翻绞在一起,很是奇异。
这厢炽阎天无隙穿插左右挂刀,重黎威能再提,火爆炎流冲散冰冷雪雾。
那面刀者身法不停,缓刀后穿刀,步伐古怪绝伦,贴身欺进炼狱尊立足处,诡寒刀气一晃而过。
炼狱尊不及反应,肩头负创见红,虎目稍凝,“冻气入体……”
沉吟方落,灼热内息吞吐,立时驱散异种真气,赤血凝晶自伤口嗤嗤激射而出。
附有内力的血晶如漫天花雨一般悉数打在万雪夜腰腹。
“噗!”
万雪夜被一路推出十余丈,腰身遍布血痕伤口,低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真是你杀了吾徒吗?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古铜重刀斜指身前刀者,炼狱尊眼神睥睨,傲然姿态一览无余。
直面死关,眸光仍是清寂如初,万雪夜冷淡呛声:“是不相信你的徒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
“你还能逞多少的口舌。”
言罢,炽阎天再赞无匹一刀,赤红刀芒锐不可当,气机封锁敌手规避空间。
冻气失效,随即便是兵刃临身。万雪夜虽欲阻魔祸肆虐,但却首度感受到死亡与绝望竟是如此接近。
五指攥紧仁刀曤日,刀者心知唯有豁命闯关一搏生机,当机立断:“飞鳞破甲!”
伴随一声森寒龙吟,冰刃浮现银霜层叠,而后一道可怕黑芒如水幕般在密林一闪而逝,突兀的如昙花一现。
只因升腾的燎云恶火登时令得雪融冰消,古铜重刀泛起赤色焰光,与仁刀曤日短兵相接,沉重之力道刹那动荡万雪夜掌心,
“好弱的刀。”似有心还无意,炼狱尊随口挑衅一句。
闻言,刀者眼神骤冷,坚定意志跨越肉体极限,将原本欲脱手的冰刃再度握紧,喑哑出声。
“不准你侮辱这口刀!”
并步崩刀格开重黎,曤日高扬无隙再运雪流回空,殊料冰刃方起复止,宛若被按下休止符一般。
但见血染黄土,潺潺血流源自被洞穿的肩胛骨。
数度攻防易位过后,荡神灭右手五指如钩,游龙探爪般的一击破开肌肤,贯穿刀者骨节缝隙。
阿鼻尊神色狠厉,暗劲加催。
“啊!”惊闻一声惨叫,邪马台笑左臂竟是被生生撕扯下来。
定睛一看,二人身形已是分开。
因着断臂缘故,刀者身形摇晃,一个不稳失了平衡,整个人立时扑倒在地。
荡神灭本欲进逼,步履将提,眼前蓦见刀光迅闪,宛若活物的飞刀游弋直奔己身而来。
天海光流瞳孔一缩,风尘中紫芒一亮,自己的飞刀已被魔者擒在手中,转瞬已被搓成铁屑随风而去。
阿鼻尊也不废话,踏步向前行去,他第一步方落,左手五指凌空一过一抓,手中再多出一柄飞刀,直直坠在地上。
青年却不见迟疑,袍袖一抖,袖中立见滑出一柄飞刀,三寸七分,冰冷飞刀薄如蝉翼。
天海光流腰身一拧,飞刀已自空中划出一道灿烂锐光,去势如影似电,一闪而逝。
“叮!”一声脆鸣,飞刀已在荡神灭紫意弥漫的手心折成两截。
下一刻,阿鼻尊脸色忽变。
但见那飞刀之后,犹有三柄飞刀首尾衔接,彼此似连为一体,合力一处,一点突破魔者护体罡气。
面对如此惊人变化,荡神灭不慌不忙,左手暗紫异光倏凝,顷刻外放,旋即血水飞洒。
银白披风飘落,天海光流吐血倒飞而出,步了邪马台笑后尘,落在刀者边上。
面前,阿鼻尊单臂作推掌之势,掌心赫见一条破开的血口,那是一柄飞刀划破肌肤所留。
收手负背,他道:“有些能耐,可惜,仍是这点能耐。”
邪马台笑撑刀起身,天海光流踉跄随后,一身豪气、一生义气,浴血的二人心知生路尽断,话语犹原无惧。
“拖得够久了,哈哈哈!”
掩护计成,随即,便是最后的信念,一句一顿,圆满视死如归的壮烈灵魂心中最后的憾恨。
“欠中原的、欠俏如来的,现在就一次还清吧!”
[亏欠么?]医者突兀一语令梁皇无忌再度忆起双手所染血腥。
对此,刚正道者眉头越发皱紧,话题似乎偏差得有些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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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无忌努力思考彼此谈话主题是由何时开始偏差,想来大约是从传声符印另一头的荻花题叶为抵御魔祸计,出言问询道者那门功法习练进境时开始的。
那是保证梁皇无忌能恢复魔身,解放完整根基,并不会让心性回归远久前的关键所在。
很能明白对方旧事重提的理由,道者目光微瞑,低声说:[他们是我之罪愆,而非我之亏欠。]
这话听起来有逃避责任的嫌疑,但荻花题叶却将内中差别听得分明。
灵魔大战中变相死在邪神将手中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些可归为道者之恶,一若小空、雷狩之于西剑流。
身处江湖,杀人人杀本就是潜规则所在,既然入了这名利场,立足世俗强以所谓“道德”苛求江湖人岂非可笑。
而真正令梁皇无忌、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襄助正道一开始的原动力只是亏欠,对灵尊,对俏如来的亏欠。
荻花题叶心头稍松,所幸大师兄不是顶着成千上万条亡魂的心理压力上阵,若否道者迟早有一天会崩溃。
医者指尖微动,摩挲着一枚白子,沉默片刻,问:[抛弃杀戮,抛弃仇恨,舍去大喜大悲,舍去癫狂贪嗔,一心修道,只为一份恩情?]
如此想来或也不差,但维系人心魔性的绳索一旦绷断又该如何?
此言仍是试探,意在考量梁皇无忌心境是否足以奔赴抗魔前线。
[一心为魔,道亦是魔;一心入道,魔亦成道。道与魔,只差一线。]梁皇无忌垂眸敛光,照见道心澄澈。
[何解?][心安而已。]
[如此而已?][已是足够。]
“的确,已是足够。”
三问三答过后,对大师兄如今心性大抵有数的荻花题叶嘴角轻扬,自语出声。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唯求心安而已。”
因小妹缘故,对邪马台笑尚有人情欠奉的医者自然不会坐视西剑流双部败亡。
然而点睛化龙活动范围受限,因此出手者仍旧只有——玲珑雪霏。
女子是在搏命之招将发当口赶到的现场,一缕紫烟宛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同点点星光一道,步入战场。
旁人只感星空灿然一瞬,浮沉银辉因循周天星斗列阵,阵图已是突破魔氛扰扰。
江山灵绢霍得展开——
虚景分作黑白两色,犹如两条衔尾相连的游鱼,周身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图外阴阳谶言环绕其上、图内太极符箓隐现其中。
此身曾为紫薇垣备选,因此对阵图运用自有把握法门,卷轴倏开已将浴血二人圈在图内乾坤当中。
灵光瞬闪,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身影已然不见,确保无后顾之忧,旋即莲足落地,玲珑雪霏抬眸定视荡神灭,做足突围准备。
一系列动作完成在电光火石间,阿鼻尊这才看清眼前人形象——
紫黑罗裙勾勒姣好身段,袖领金边点缀,丝网帷帽覆发掩藏起女子真容,周身气息平和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