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陕商

入清以后,建奴亦思恢复经济民生,以稳固统治,而盐税数额巨大,两淮盐业的复兴自然是重中之重。

为躲避战火退走的盐商陆续再聚扬州,扬州盐业达到又一高峰。

极盛之时,每年经扬州运销的盐达160多万引,仅盐课一项便占全国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

当时食盐从海滨盐场经扬州转运到各省市场,价格可涨10倍以上。

据估算,乾隆三十七年,扬州盐商每年赚银1500万两以上,缴纳盐课600万两以上,占全国盐税六成左右。

这一年,中国的经济总量为全世界的32%,而扬州盐商提供的盐税就占了全世界经济总量的8%。

不过,此时的扬州盐业,已是徽商的天下。

曾经紧密合作的陕西商人与山西商人之间貌合神离,陕商在扬州迅速衰落,只剩下大约十几家盐商,不能称帮,难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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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陕商自身情况看,迁居扬州成为专业盐商后,他们虽凭长期积累的财力一度压制后起的徽商。

可毕竟远离故土,西北内陆与比邻江南的淮扬,民风商俗差异太大,很难真正融入当地,而近水楼台的徽商却不存在这个障碍。

陕西盐商受挫于徽帮,无奈退出扬州盐业市场,却并未从此消沉。

同样饱受明末战乱蹂躏的四川,给了他们另起炉灶的机会。

明末张献忠大西军入川,与建奴激战三年,战火所及,生灵涂炭,川中人口大减。

清初大量陕西人南下垦荒,形式“秦人填四川”的移民潮。

头戴皮瓜帽,身披钱搭子的陕西商人,也相继入川创业。

陕商最初在四川创办钱庄、典当行和商号以积累资本,时人记述称“川省正经字号皆属陕帮”。

陕商以“借地入股”方式介入川中井盐生产,“川省井盐投资秦人占十之七八”。

一举成为左右自贡盐场的大型盐商资本集团,闻名后世的自贡盐业,可以说是陕商一手促成的。

此时的陕商不光经营盐业,足迹也不限于四川一地。

他们意识到银钱业是最赚钱的生意,把钱庄、当铺开遍了四川、甘肃大地。

且组织严密,办事认真,又实行低息经营策略,让利以吸引地方上众多公私客户。

加上这些省区民风俭朴,“十当九赎,不愿当死”,陕西钱商遂聚拢了巨额财富,一度掌握着四川及兰州、西宁等地的金融命脉。

如成都一地,就有陕西三原、泾阳两县人开的当铺48家。

清代兰州七家最大的钱庄中,有四家是西安、三原老字号在当地开的分店,后来钱庄衍化成金店,几乎清一色由陕西商人控制。

至于茶叶、布业、皮货、药材、水烟、木业等等,都是陕商涉足的大宗行业。

尤其是西南、西北市场,明清两代,几乎都是陕商或山陕商人的天下。

同样失意于扬州的山西商人,几乎就此完全退出了盐业。

由于山西接近京师,在满清统一全国过程中,山西商人又以财力资助,颇得新朝廷欢心。

顺治初年,清政府将山西旅居蒙古富商范永斗召为内务府皇商。

并他赐田产于张家口,委托其往来关内外,负责为皇家采购皮货等物资。

晋商得到朝廷额外恩宠,后来转营票号,涉足金融,上演了另一段商业传奇故事。

而立足长江三角洲的徽商,则独领江南经济风骚,势力之大,一时无人能及。

19世纪中叶,曾经势同水火、后来各据一方的陕商与徽商,几乎同时遭到兵灾浩劫,自此走向衰落。

长达十四年的太平天国战争,主要在长三角一带展开。

太平军与清军反复拉锯,战况惨烈,徽帮中人命且不保,何谈经商?

他们纷纷抛弃产业,撤回徽州老家躲避战乱,商业元气难免大伤。

同治六年,陕甘发生大规模回民起义,陕西商人最为集中的渭北各县如三原、泾阳等,遭受重创,各家富室大户,几乎彻底被扫荡。

随后,左宗棠等率百万清兵入陕征剿十余年,派粮征饷、捐资助剿,让陕商数百年积累的巨量财富,旦夕之间,消耗殆尽。

加上顾念乡土的在外陕商纷纷变卖产业,携资回来重建家园,各地陕商经营业务停顿。

辉煌数百年的一代雄商,竟然从此一蹶不振,以至于渐为世人所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