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大酒店属于国投集团旗下的资产,自家的自然不必说。梁航那边通过努力,争取出三十间客房。就这样,还安置不了一半。县城内的小旅馆搜刮了一遍,又找到五十余间房。加上公司腾出来的房间,勉强够用。
乔岩一声令下,三个职工小区开始组织大规模转移。他也不闲着,亲自上门做思想工作。有的人死活不走,冻也要冻死在家里。针对这类职工,软硬都不管用,好心为他好,好像要害他似的。实在没办法了,各厂厂长亲自上阵,再把柳国庆请过来,借他的威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耐心做工作,像祖宗似的求着他去住酒店。
转移过程中,不少职工借此泄私愤,指着乔岩鼻子大骂汉奸,说他不仅把厂子给卖了,还要断他们的财路,简直是断子绝孙的恶事。面对众人的质疑和谩骂,乔岩始终面带微笑,不去反驳。
这项工作本来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职工们带点情绪很正常,要是与其对抗讲道理,他比你更蛮横无理,还不如让其尽情地发泄。现在可能不理解,若干年后总会念及今天的一番苦心。
乔岩组织职工转移的消息很快传到县政府,王江勇听了大为震怒,拍着桌子道:“好个乔岩,简直反了天了,这边还在商量对策,他那边都自行行动了,眼里还有没有县政府,给他打电话,立马停止行动,听从县里统一调度指挥。”
一旁的付兴海听到此消息,赶忙拦着道:“王县长,乔岩做得对,不能制止。这次波及群众将近上万人,靠县里去组织实施,很难调度。就得谁家的孩子谁抱走,各自为阵去落实。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研究下去群众就要闹翻天了,得立马采取措施赶紧转移。”
谁分管谁着急,付兴海已经坐不住了,不等王江勇发话,转向姜丽芳道:“姜县长,你分管教育,现在通知各学校立马开放教室和公共场所,让城关镇组织各村有序转移群众。”
姜丽芳看着付兴海不说话,目光移向王江勇。
王江勇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时手机响了,是市长张振华打来的,电话里询问他如何处置应对,他吞吞吐吐说不上来。
张振华有些恼火,生气地道:“如果短时间强修不好,一定要保障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千万不要使用大功率电器,万一引发次生灾害,后果不堪设想。请尽快转移安置,我让杨市长下去指导你们开展工作。”
市长的思路和付兴海一致,王江勇终于下定了决心,立马动员转移群众。如此反应速度,群众早就开始骂娘了。如何转移,又是面临的新问题,接着开会继续研究。
快到中午时,还没有研究出具体办法。大批群众已经围站在县委大院门口指责政府不作为。付兴海恨得直咬牙,却没有丝毫办法,毕竟他不是一把手,最终还得王江勇拍板。
县委书记曹政军终究坐不住了,直接冲进会议室,了解情况后大发雷霆,一个问题研究一上午,等他们研究明白了,黄花菜都凉了。他立马接过指挥权,安排付兴海现在就行动,赶紧转移,出现什么问题及时沟通解决。
等到这边启动转移的时候,乔岩那边已经接近尾声,剩余几户死活不走的,还有行动不便的,好说歹说都不行,他直接下命令,强行转移。有个老人身患疾病,谁也不敢动手,乔岩干脆亲自上手,将其背下楼背到酒店。两公里的距离,累得气喘吁吁。
当最后一户转移后,乔岩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与此同时,将面临一个新的问题。由于供热主管道破裂,这么冷的天气,家户暖气片肯定要冻,一旦全部撑爆,那就水漫金山了。
乔岩也没遇到过这种问题,但他能听得进下属意见。有人提议,现在全部放水还来得及,用气泵把水顶出去,然后关上阀门,能最大限度保证不会爆裂。
乔岩觉得合理,立马安排组织实施。这个工作量极其强大,还得找到住户充分沟通,上门一家一家去落实。
乔岩知道大家今天都累了,有的已经有抵触情绪。他随即安排蔡伟,凡是今天参与的员工,每人发一千元补助。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一下有了动力和信心,抢着去干活。
一直到天黑,转移工作全部结束。而县里,指挥系统完全失灵,到现在转移了一小部分,各个环节衔接得不融洽,简直乱作一团麻。
乔岩管不了县里,他的一亩三分地不出问题就行。从国企改革角度出发,爆出这起突发事件不见得是坏事,让职工们感受一下,他们居住的环境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他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安排蔡伟让员工今晚不休息,逐户宣传国企改革政策,让他们有紧迫感和危机感,要是利用这次机会拿下来,远比平时做工作强太多。
乔岩不闲着,酒店宾馆挨个慰问了一遍,最后来到金安大酒店,这边安置的群众较多,让把会议室开开,组织他们集中宣传动员。
事关切身利益,谁都不含糊,快速来到会议室,还把住在其他宾馆的职工也叫过来,不一会儿会议室挤了个满满当当,走廊里都站着人。
人们常说弱势群体,到底什么样的人算是,至今没个精准定论。乔岩之前不太懂,从县城到农村,又从农村到国企,才体会到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其实,这批国企职工才是弱势群体。
农民有地有手艺,即便没有收入来源,靠种地打零工照样可以活下去。遇上勤快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润。而这批人呢,说体制不体制,曾经享受过国家变革时期的红利,遭受了断崖式的市场冲击,待遇福利和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扔了可惜,守着活不下去,如同鸡肋。年轻时奉献了青春,年龄大了去哪打工都不要,有手艺的还能兼职赚点钱,没手艺只能混吃等死。
还有的放不下身段,觉得自己曾经高高在上,如今沦为社会最底层。上街摆个摊怕人笑话,去工地干苦力没吃过苦,沉重的家庭负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