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坐在平岗城东城楼,啃着烤到半生不熟的红薯,眼神锐利。
七日之期,已到了最后一日,陆丙再不传来军令,他要率领巡察大军进入漠西走廊。
两旁的周典和袁柏都清楚他的心思,固执最是少年时,也不再劝告,既然选择了琅琊李氏这棵大树,路途已定,不如乖顺一些,本本分分做好忠仆。
这富贵登天路,岂是那么好走的,状元及第只是入门梯,后面才是步履维艰。
李桃歌轻声说道:“你们说陆丙睡醒没?”
袁柏跟他相处时日较短,摸不透这句话含义。
与他关系亲近的周典答道:“咱们彻夜未眠,陆都护同样睡不好觉,昨日你给他写了三封书信,每一封都是失魂的药,若是能安心睡到日头高升,他陆丙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或许正在梳头洗脸,准备朝咱们这里赶路呢。”
李桃歌坐在垛口处,双腿随着心情摇晃,郁闷道:“姓陆的城府极深,擅长笑里藏刀,如果去掉代字,成为保宁大都护,或许又是一个郭熙,大宁没有忠臣良将了吗?怎么尽派这些货色担任封疆大吏?”
袁柏低声道:“不会长袖善舞,哪有资格进入庙堂高位,三品以上官员,个个都是玲珑到极致的角色,忧国忧民的贤臣,或许只有李相了。”
李桃歌咧嘴笑道:“其实我爹挺顽固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驴脾气,若不是生在李家,或许县令都轮不到他来当。”
袁柏和周典双双对视一眼,谁都不敢搭腔,也就是你这少爷敢拿自己老子打趣,其他人谁敢乱嚼舌根?
李桃歌凝声道:“我讨军令,是在思进,陆丙坐地起价,是在思退。他深知保宁乃刘甫禁脔,呆在此地不是长久之地,于是想去别的地方大展拳脚,如今东庭大都护崔九驱赶贪狼军,北庭大都护空悬已久,副都护兼北策军主帅赵之佛又受了重伤,腾出了许多位置,正是狮子大开口的好时机,故意磨磨蹭蹭扭捏作态,是在等我爹最后押注。我猜,无论我爹是否给出承诺,今日他必来平岗城,因为陆丙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有讨好我一条路。”
袁周二人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朝廷大员的心机博弈,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能一眼看穿?
尤其是周典,李桃歌一年之前啥德行?他心知肚明,白纸般的孩子而已,这才多久,竟然磨练出超凡心智,能洞悉庙堂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