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睿用朱红大袖擦拭额头虚汗,呼哧带喘,“七十九喽,咋,想给老头子过寿呢?”
杜斯通凝视剑身,缓缓说道:“自从圣人登基以来,你我二人便在宣政殿里站着,这一站,足有半甲子,私下里,你我从未共饮一壶酒,为何同在一张案牍却要形同陌路,你我心知肚明,不就是怕扣上结党营私的骂名,引来别人猜忌。”
“萧老,你是吏部尚书,我是黄门令尚书左仆射,已经位极人臣,可这官做得再大,也要有始有终,毕竟岁月不饶人,该致仕了。我杜斯通当年顶着状元和国手名号入仕,满怀抱负,誓要给大宁一个盛世,可这官当着当着,竟忘了初心,钻营中庸迂回之道,畏首畏尾,不敢直言,甚至于必胜的棋都不敢赢。”
“如今不是当初的局势了,已经不适合我这种被猪油蒙了心的家伙,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李白垚黄雍他们,都有经世济民大才,心性刚烈秉直,不畏权贵,比起这些善于钻营的老狐狸,更适合治国安邦,把大宁交到他们手中,我放心。”
“承蒙圣人垂青,居高位,食厚禄,却未履公正,蹈公清,老夫实在汗颜,恨不得以死谢罪。于卸任之前,我想完成少年夙愿,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听完对方的肺腑之言,萧文睿暗自点头,低声道:“原以为杜相不敢为天下先,没想到致仕之前,居然殿前死柬,不枉皇恩浩荡。”
杜斯通重重叹了一口气,望着剑尖说道:“皇室里闹的鸡飞狗跳,以至于郭熙谋反作乱,再不仗剑直言,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无论史书后人是褒是贬,我不想成为大宁最后一位宰相。”
说完后,杜斯通拎着宝剑独自离开,舒完暮心壮志,步伐蹒跚。
李白垚才跨出殿门,正巧遇到笑意盈盈的张燕云,按照规矩礼法,李白垚拱手为礼,“国公。”
“李相不必拘礼,我和你家桃子交情莫逆,是同辈,受不了长辈大礼。”张燕云嬉皮笑脸道:“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喊你李叔,你喊我小燕子小云子都行。”
“这……乱了纲纪,不合适。”李白垚为难道。
“你重纲纪,我重义气,谁都不想改口,要不然各论各的。”张燕云伸出右臂,含笑做出谦让动作,“李叔请。”
李白垚哭笑不得。
殿前如此庄重肃穆之地,百官谁不端着,这赵国公像是江湖泼皮一样耍赖,放眼整座庙堂,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