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熙盯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十指来回敲打膝盖,偶尔停顿片刻,眉目间浮现厉色。
幕僚谢宗昭对于自己的主子,称得上了如指掌,不杀张燕云,并非起了菩萨心肠,郭阎王心狠手辣,处死手下乃家常便饭,女儿没了也只不过是略微震怒,这次设好了局,迟迟下不定决心,只因张燕云提到的六大都护互换。
若是真的,那么大宁将迎来至暗前的黄昏。
谢宗昭满了一杯酒,轻声道:“圣人这步棋,揭开了大家的遮羞布,看似防的是您,其实是对瑞王和崔如有所忌惮。众所周知,赵之佛是圣人心腹爱将,自圣人还是宁王时期便追随左右,屡败屡战还能坐镇北疆,只因一个忠字可表,若不是战绩太烂,导致萧文睿参了一本,估计能成为武将之首天将军。由他来坐镇安西都护府,西可抵挡骠月铁骑,东可震慑保宁都护府,毕竟瑞王肯不肯放权,还是未知,依我来看,先将赵之佛调到西府,到了那时,瑞王夹在中间,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否则陷入御林军和西府包夹,圣人这一落子,逼宫意味浓郁。”
郭熙眉头蹙在一处,沉声道:“这一招的精妙之处,是将我调入兵部。如今的兵部尚书是瑞王,我这二品去了,究竟是接任尚书还是降为侍郎?如果升任兵部尚书,瑞王势必要架空我,成为有职无权的傀儡,如果降为兵部侍郎,那么可以跟我老爹一样,早早卸甲归田了。”
谢宗昭笑道:“大帅倒也不必沮丧,圣人有圣人的心思,皇后有皇后的对策,太子党羽寥寥无几,再把您给裁撤掉,谁来拥护她儿子坐上皇位?倘若您晋升为兵部尚书,瑞王再就蕃到南夷之地,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郭熙并不是和妹夫同穿一条裤子,也并非太子嫡系,而是皇后亲信。
想当年郭熙老爹郭庶,就是投靠在皇后门下,凭借凤恩平步青云,最终成为兵部侍郎。郭熙子承父业,同样抱住了皇后大腿,这才能从一众皇亲国戚中脱颖而出,成为拥兵四十万的安西大都护。
郭熙纠结道:“圣人对太子态度冷淡,好像并不想让他继承皇位,可祖宗的规矩不能坏,这才是圣人的心疾。”
谢宗昭献策道:“您可以亲近皇后,但对太子要保持若即若离,这是安身立命的办法。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人不是快要龙御归天了吗?到了那时,大宁还不是皇后的囊中之物。”
郭熙仰头喝完杯中佳酿,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谢宗昭说道:“我还是觉得今日放过张燕云,实在太可惜了。”
郭熙冷哼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杀了他,等同于谋反,我还不想为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