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就听过一些分到并北和平州的袍泽是如何难的,那里胡汉杂交,桀骜不逊,一言不合就是拔刀相向,一年光人命案就不知道多少。
凡是分到那里的袍泽们,没有一个不头疼的。
甚至别说那些胡汉杂糅了,就是一些冀州地也是如此,治下民真的是凶横,他甚至还听说过有人轴到在乡社长面前自戕的。
在这些地方做乡社长,你是一点狠话不敢说,不然一言不合就死给你看,你就说你受得了不。
而京畿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样,你就说分田地吧,以前在河北、并州,哪个不是杀的人头滚滚?但偏就在这,是那么温文尔雅。
豪强们温文尔雅的给了地,黔首徒隶们温文尔雅的收了地,就北山口乡这个地方,四个坞壁和一处里社,拢共就死了六个人。
这还都是泰山军到了地方上,拣选出的不法来杀的。
所以,现在乡里忽然出了这么一个命案,你说刘元重视不重视。
在大太的制度下,所有刑名案子中人命案是最严重的,报案人甚至可以在任何时候就到乡或县里报案,甚至可以直接击冤情鼓。
而在人命案中,勘验致命伤又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必须是乡或县里的主官现场主持才行。
其实这一次刘元也算有违例的地方,那就是验尸的时候,必须得在受害人被害现场,或者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才行,而不是现在将尸体拖到了乡公所的外面。
但赵获是死在家中的,他那老母亲也不懂这些,只托了几个社里人,背着儿子的尸体到了乡里报案。
所以,也就只能如此了。
现在天气炎热,最近还大旱,刘元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开始命令仵作尽快验尸,不然尸体腐烂了,他自己也要被殃及。
此时赵获的尸体就摆放在芦席上,全身上下都已经赤裸,刘元能看出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穷苦人,全身上下都是劳动的痕迹。
看到这里,刘元的心中就已经有了愤怒。
这边,仵作也开始了勘验尸体,他很细心,整个流程也是培训过的。
他先是翻看了席子上的尸身,检查全身上下有无创口,然后就开始查看五官,之后眼睑、脚趾、谷道这些角落也逐一检查。
等做完这些,他就从匣子里取出了一块银板探入了死者口中,然后观看了一下银板,又在纸上写了写。
等他全部勘验结束后,时间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众乡人们早就等得焦躁了,见仵作检查完了,就纷纷鼓噪:
“是不是中毒了。”
“我看就是中毒,获的脸那么扭曲,不是中毒是什么?”
仵作并没有受这些外界的影响,而是对刘元禀告:
“刘乡长,死者全身并无创害,唯有舌头肿胀,还布满了斑点,这的确是中毒的症状,但卑下的银板在探入死者的口中,却并没有变色,所以并不能确定死者一定是死于毒杀。”
仵作这番话说得还是非常保守专业的。
但刘元却有自己的想法,他问:
“有没有一些毒是不会让银板变色的?”
仵作点头,承认是有。
接着刘元又问:
“那赵获的舌头是不是能说明他就是中毒死的?”
仵作抬着头看了一眼刘元,在刘元直接称死者的名字时,仵作就猜到了刘元的倾向性。
所以他又斟酌了一句:
“症状的确是,但有没有故意下毒,还是无意中下毒就不清楚了。”
刘元一摆手,大大咧咧道:
“这就是我的事了,行了,你将报告写好,我们在场几个人都会签字的。”
这又是一项大太的制度,那就是凡是仵作签订的验尸报告,必须在场的诸多官吏齐齐签名,如是作保,日后有出入,一并担责。
见刘元这般,仵作也只好沉默,然后退下去写报告了。
而刘元在有了仵作的验尸结果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还是很信任仵作的结论的,因为大太和汉家的仵作是不一样的,后者几乎是民间贱民,几与赘婿等同,是真正的不可接触的人。
也正是如此,这些人常常会被人贿赂,随意编造伪证,以至于汉官们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仵作们的结论,常常让县里的贼曹亲自判断。
而在大太,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因为张王非常重视外科手术,在大力发展外科的同时,也培养了一大批具有勘验尸体的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