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鸦儿将物件塞在了袖带里,又摸摸了尸体,找到水袋大喝一顿,然后才捡着那张歹扔下的麻绳坐了回来。
他将麻绳随意的在手上绕了几圈,然后将刚刚那具尸体又拉了过来,随后就找了一块舒服的地方一躺,将尸体往身上一盖,就这样等着战争结束。
鸦儿的伪装过于草率,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浑然天成。
是啊,污垢、鲜血、尸体枕籍,任谁都以为这是一堆不幸的尸体。
之后,鸦儿就卧着尸体在战场上睡着了。
……
相比于其他人的惨烈,率先挺槊冲击的丁奉却一点伤也没有。
此刻,从噩梦的泰山军突骑冲锋中侥幸逃脱后,丁奉已经冲到了那些人的弩炮阵地。
因为这些江淮骑从逐渐逼近的缘故,这支弩炮阵地的主将牵招早早下令全军放弃阵地,撤退到西面的郭默军阵内。
这种弃阵而走的行为放在任何军队中都是死路一条,但却并不适用牵招的这支部队。
从真实的价值来说,这些具备初等数学能力的弩炮手和校射手们,远远要高于那堆木头。
无论是弩炮还是发石车,泰山军任何一个工匠营都能批量生产,可要想攒出牵招这群炮手们,却要经年之功。
所以弩炮营在设立之初就得到了张冲授予了某种特权。那就是牵招可以自行判断战场形势,以最大程度的保存有生人员,即便是抛弃弩炮。
此刻,看着早已人去阵空的弩炮阵地,丁奉看着这堆木头机械,眼神中有一种茫然。
就是这堆木头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也就是为了烧毁这堆东西,他们又死了这么多人?
丁奉没有时间细看这些精巧的军械,这会那些泰山军突骑又围了上来了。他从马侧取下沾着松脂的木把,然后用打火石引燃一丝草絮,将木把点燃。
在他的身边,突围出来的百名江淮突骑也点燃了火把,然后学着丁奉的样子丢在了这些军械上。
但很可惜,纵然这些弩炮、发石机都是木头做的,但想要靠一支火把就想要点燃,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丁奉他们很快就看见,他们扔出的火把,别说烧起大火,就是将草地点燃都做不到。
前两日的大雨让这些青草非常湿润,这点火把只是将地上烧起了一丛丛烟之外,其他的一无效果。
在看到这么绝望的一幕后,不少江淮骑从哭了,他们死了那么多人,都已经杀到了这里,他们却连烧掉弩炮都做不到。
丁奉也叹息了一声,看着外围那些泰山军突骑越来越近,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就跳下了战马,坐在了地上。
和丁奉相善的几个江淮骑从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也跳下了战马,围着丁奉坐在了一起。
慢慢的,像是传染一样,越来越多的江淮骑从选择跳下战马,盘坐在地上。
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人去指责什么,他们都隐约有了这样一个共识:
“此天数也,非人力可为。”
是啊,他们作为武士,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的,而现在,他们只是希望以一种“卑微”的方式活下来。
于是,当高敖带着突骑们赶到弩炮阵地时,看见的是百十名江淮骑士盘坐在地上,他们将兵刃平放在腿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有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祈求。
在这些江淮骑士的的后面有几架弩炮被点燃着,正冒着浓烟,但大部分弩炮和发石车都大体完好。
于是,高敖明白了什么,他又看向了这群骑士最中间的一人,那是一个身体雄壮的武士,衣甲很干净,甚至都没有什么劈砍的痕迹,他应该就是这群人的主将了。
当高敖看向自己的时候,丁奉站了起来,在他的身后,一名嘴角绒毛都还没褪掉的扈兵正持着将旗站着。
丁奉转过身,小心的将军旗解下,看到扈兵双目含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又转了回去。
等丁奉站定,他凝视着高敖,双手高举军旗,大声吼道:
“庐江丁奉,势穷力竭,向贵军乞降。”
丁奉低垂着的头,双目含泪,泪水滴落在草地上,那绿色是那样的鲜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