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勉强挤出笑容:“还能更糟糕吗?”
“如果不是催眠术呢?”李理反问他,“难道我们从未碰到过那种在凡人世界里畅通无阻的存在吗?不需凭借任何精神力量,却能知道这个世界正在运转的一切——”
“无远人。”罗彬瀚说,“那些逃亡的无远人,但是法克说0206已经死了。你觉得他又找到了另一个死秩派?”
“我无法定论。在拥有更多信息之前,我提议我们什么结论都不做。”
这个提议对他们正身处的危机几乎毫无帮助。但跟另一个条理清晰且注定站在他这边的头脑交谈过以后,恐惧与混乱终于冷却了。罗彬瀚低下头,独自思索这整件事。
“我要先取消这周末的安排。”他说,“他都能进到我的办公楼了,没准也知道……不管怎样我不能给他跟踪的机会。还有我妹妹,我要尽快把她送回雷根贝格。”
“恕我直言,对于我们正面对的那一种敌人,这点物理距离并不足以解除威胁。”
“我知道,可是那儿有昂蒂·皮埃尔啊。她能给我妹妹提供庇护。也许我们应该把昂蒂找过来……不,不行,她得留在雷根贝格,否则那里就完全空了。”
“那么何不把令妹也留在这里呢?”李理说,“一旦她回到故乡,就势必要过一种规律性的日常生活。我恐怕她得经常自己去学校或野外吧?”
罗彬瀚哑口无言。他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件事,不是从谁能提供庇护,而是从周温行的目标能选谁。他发现那的的确确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一个他知道的人。就算他能藏住俞晓绒和石颀,能打发走小容和罗嘉扬,也绝无办法阻止周温行把南明光的脑袋拧下来送给自己。届时将会是一副多么叫人难忘的光景啊!
于是结论浮出了水面,那就是这件事压根办不成。要在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防守住外头的野狼是毫无希望的。他充其量就只有一杆破枪和两三个帮手,却要防守四面八方的窗子,不能让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被叼走,这才叫做天方夜谭呢!当噩梦降临时,他绝不可能制止周温行给他的生活造成毁灭性打击……除非他主动出击。
“只有一个办法能真正解决这件事。”他喃喃地说。李理把支在膝盖间的手臂放下了,略带几分好奇地望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她说,“我暂时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
“当然有。”罗彬瀚奇怪地说,“我们先杀了他。”
他以前倒是从未明确地想过这件事。可这念头一旦从潘多拉魔盒里放出来,他发现自己立刻就毫不为难地接受了。稍有斗争经验的人都会马上理解这个关窍:如果发现防御正在瓦解,那就更加要伺机进攻。他不能留在一个不牢靠的庇护所里等着袭击降临,正相反他得出去,去外头那些不必担心砸坏屋子的地方策划埋伏,挖设陷阱,然后把威胁永久性地消灭。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答案。
他把这个念头同李理说了,她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而是依旧用那种好奇的态度审视着他。“怎么了?”罗彬瀚问,“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先生?让我们离开屋子,拿起枪去林子里狩猎?”
“我知道这很难,但总比等着他动手强吧?”
“不,我还不是在说技术性的问题,先生。我想问的是,您曾经杀死过人吗?”
罗彬瀚想了想。“你怎么定义人呢?”他问道,“难道他还能算是个人吗?”
“就让我们暂时把词汇的定义放宽泛些吧。他和我们同样言语,同样思考,同样感受和认知世界。在这一层面上他和一只真正的野兽是不同的。假如,我们成功地做到了,你的枪口已对准猎物的额头,先生,你确信自己能扣下扳机吗?”
“这又有什么难的呢?”罗彬瀚说,“我反正是没有别的选择了。而且他也该死,不是吗?我听说他干过不少坏事,杀了他肯定对谁都好。”
“您有点急躁,先生。”
“我当然急躁,”罗彬瀚说,“去他妈的——我妹妹在这儿!”
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高到了不安全的程度。“我妹妹在这儿,”他又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他要是想对付我,那当然会优先对我的家人动手,这是那东西再拿手不过的了。”
“您肯定吗?”李理说,“实际上我们并不确切知道他过去做过什么。”
“他随便杀人。我们先知道这点就够了。”
“但他的目标可以是任何人。你不止一个家人,先生。”
“你说得对。”罗彬瀚又揉了揉额头,“但是……你知道我怎么想吗?说来奇怪,我总觉得我妹妹会是那个碰上大祸的人。她就是有那种本事。”
说到这儿时罗彬瀚停了下来,脑袋里突然想起了周雨。其实周雨也是个挺会把自己卷进麻烦里的人,好在上个星期周雨就出差去了。而只要他盯住周温行,只要他把这事儿处理得够快够好,那就用不着把周雨卷进来。关键就是,要快。
他和李理又对望了一眼。这一次,他看出李理不准备继续反对他了。“那么我们就这么干吧。”他拍板定案,“你有什么建议?”
“倘若您下定决心要出去狩猎。”李理说,“务须解决的仍是我先前提出的问题:他有什么能力?他是否还有帮手?有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才能推进到下一步。”
“我先问问下一步是什么?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我认为下一步是确定我们有什么。”
“我们有我,你,”罗彬瀚指指枕头上生着闷气的菲娜,“一只蜥蜴。”
“这显然不够完成任务。不过我也认为,您低估了我们能动用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