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流连于眼底的光亮逐渐变得昏红而迷醉。北京的黄昏多了几分潮气,少了几分淡雅,却也是我眼缘于这初来乍到的陌生的城市的第一个夕阳。并肩与两位新朋友走在热气未颓的人行道上,身边闪过的火急火燎的学长学姐与我们这样悠闲自在的新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或背着厚重的电脑包,或手里念叨着听不明白的小语种,在这个五光十色的校园中,每一个路过的面孔都汇成了名为青春的河流,而我们一行三人,便在这河流中浅窥大学的一隅。

于是,我们就这样从九斋齐齐而出,三人一路西行,跨过锈迹斑斑的栏杆,路过曾经举办过奥运会的红色体育馆,远处老旧的足球场上不时传来进球后的欢呼与丢球后的懊悔声。

我们踩着十八岁的步子,彼此聊着过往浅薄却又足以深刻的经历,感受着大学校园与中学校园的不同。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错过了第二个食堂,来到了十字路口的北侧。

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点距离,所以我们干脆继续向着北门前行,却被两侧柿子树上摇摇欲坠的橘色的果实吸引了目光。虽然还未成熟,却已经可以预见月末这两侧的繁华光景,更是听说有倒霉的学长被熟透后掉落的柿子砸到了脑袋,引得一众学子在每年柿子成熟的日子里总是避开这两侧的树梢,以免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我的目光游离在左侧建筑墙角的地锦,茂盛的枝桠边点缀着一朵朵色泽斑斓的野花。阳光走过的角度正好,昏黄的朦胧感笼罩在路的一头,那是与图书馆北侧的四分之三处交接的界限。就在那棵柿子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将我从三个人的嬉笑对话中生生扯回。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扶了下眼镜,就在那明暗相间的正门口,薛凌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对视的分秒之中,她桃李生花的笑容丝丝入扣,雪一样的肌肤混合着高光晕染过的脸颊从沉溺着的等待中醒来,那双灵灵的杏眼中似乎含着熠烁的光泽。她将马尾的发箍摘下,如瀑的长发便直直地抚在了她的腰间。

我钉在了原地,任由风儿吹乱了我的头发,即使好久没剪的头发挠得我的额头痒痒的,脑海中竟只剩下空白一片,像痴了一样,像醉了一样,直等到她轻踱而来,行至我的面前,温柔地说了声:

“贾念,好久不见。”

风姿绰约的她让秦铁中懵在了原地,而我也因为复杂的情绪一动不动,就在她的味道紧紧地拥抱了我的时候,我才先于秦铁中反应了过来,小退了半步,生生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她,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甄尹的目光扫过我与她,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生拉硬拽地把仍焊在那里的秦铁中拉走了,回头给了我一个颇有意味的眼神,两个人便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的目光随着他们的身影消逝而冷了下来,然后就全然忘记了这两位新朋友。转过头,眼眸的底域深深烙印着的,是眼前的这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