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梅昕玉第一次见面,杜明澜还是个每天跑断腿都捞不到新闻的小记者,日常就是跑新闻、挨批和啃馒头。他当时听说云山那片私人别墅来了个大画家,笔名叫作“绝世壮汉”,是从北方常白山来的,没人知道他的真名,这几年他的画很受推崇,千金难求,痴迷者多如过江之鲫,据说画家本人却是个风流浪荡子,处处留香,夜夜留情,连倭国来的少将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无数同仁前仆后继赶到云山,愣是半个新闻没捞到,他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署名上,想要在报社立住脚,所以也加入了那些记者中。
云山住在别墅里的人本来就是图清净,如今记者跟蜜蜂似的一波又一波,赶都赶不走,他们不胜其烦,纷纷搬家。
到了夜里,只有别墅群最边上那栋小楼还亮着灯。
那小楼就是“绝世壮汉”的住所。
杜明澜脖子上挂着他宝贝一般的相机,摸黑来到云山,循着灯光和丁香花的香味来到小楼。
从院子外面可以看到二楼有人,那人清瘦的身影印在窗户上,手里拿着东西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想事情。
会不会是在构思新画作?
这样想着,杜明澜猴儿似的翻进院子里,他早就摸清了,这院里没养狗,楼里也只有画家一人。
他可以在院子里蹲守,几天几夜都没问题,不吃不睡也不怕,他只期望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清朗的夜空突然聚起了乌云,黑压压地封住了月色和星光。
也许要下雨。
杜明澜仰头去看看窗户,又看看漆黑的夜。他拉了拉帽檐,紧了紧衣服,摸着被他捂热的相机出神,祈祷着不要下雨。
小楼里传来钢琴声,叮叮咚咚不成曲调,仿佛是主人随意按动而出。
琴声就稀稀拉拉响了几下,接着“咔嚓”一声,窗户被由内而外地打开了。
杜明澜警惕地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在枝繁叶茂的花丛里。
画家趴在窗框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他低声念着书里的句子:“The world is dark, and then you e, with the stars and the moon.”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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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音并不是很标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韵味。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好听。
杜明澜忍不住想抬头看,但是理智劝住了他,他把身体缩成一团,夜色漆黑,丁香花枝叶茂密,把他掩盖得严严实实,他掩耳盗铃一般期待着别人看不到他。
他个子高,再怎么缩也不可能消失在花丛里。而且楼里的人可不一般。
对方轻易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从窗边桌上抓起一张稿纸捏成一团砸了下去。
头上传来被击中的感觉,完全不疼,那人丢一团纸轻轻砸在他的帽子上。
他在丁香花丛里仰头看去,入目的就是一双带笑的明亮眼睛。那人就趴在窗框上低头朝他笑着说:“喂,小记者,我这里可没什么大新闻,你还不赶快回家,要下雨啦!”
从他背后泄露的灯光如同神迹,让他整个人如同笼罩在金黄色的阳光当中。云层被月亮破开,银色光辉铺落大地,丁香花在夜里散发着清香,和那昏黄的灯光一起萦绕在他的眼前。
他肯定是一个温暖的人。
杜明澜心里没由来地冒出这个想法。
然后又冒出画家刚才念的句子——
世界黑暗,然后你来了,披星戴月。
梅昕玉带着星光和月色,踏着丁香花的气息,就这样落入杜明澜的眼帘。
哪怕他当时看得并不分明。
自此以后的日子里,每次看到月色星光,嗅到丁香花,杜明澜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道清瘦的身影。
在杜明澜当时的认知里,他觉得梅昕玉就像一簇丁香花,神秘而忧郁,迷人且芳香。
而那簇丁香花推开紧闭的窗户,朝他扔来一团带着铅笔味道的纸团,从此坠入他的世界,荡开波纹,生根发芽,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