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枝回头,视线锁定说话的那人,瘦得似麻杆,皮肤黢黑干裂,脸上能看出忐忑,是底层人民对上官员时才会有的忐忑。
不是别有用心的人。
何翠枝蹿起的火气突然就熄了,重复道:“我说过了,我是朝廷派到云中的治粟令,我跑也是跑治粟府里。”
“治粟府你们都知道在哪儿,要是不信,就在那儿等着。”
她话音一落,议论声就在背后响起。
“对,我们可以跟着她。”
“跟着她走,她说管我们,要是日落时分啥也没有……”
嘈杂的脚步声很快就接近了。
何翠枝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带着方陶氏、王明秀娘俩还有否认自己是云中洲洲守的半瘫男子上了马车。
不算宽敞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窥伺,何翠枝扫了一眼王明秀娘俩,或许是方陶氏给的那颗糖,又或许是方陶氏的温柔对待,她们坐在马车上也没有紧张。
何翠枝便不再关注她们,把目光转移到破席子的半瘫男子身上。
正巧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何翠枝:“怎么了?”
半瘫男子:“你真的是治粟令?”
何翠枝拿出文书,不避讳地递给他。
半瘫男子接过来,待看清上面的文字和印章后,脸上彻底露出惊愕。
何翠枝知道她在惊愕什么。
不就是震惊她一个女子竟然能成为官员吗?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和这人讨论这个,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觉得云中洲无法救治了?”
“洲守大人!”云中洲洲守,庞沂。
半瘫男子抬起头:“云中洲土地贫瘠、地势环境……”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何翠枝喊自己的称呼:“我不是洲守!”
何翠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的文书:“一个村夫可是看不懂文字,也不知道那上面印章的含义。”
半瘫男子嘴皮轻颤。
“更不会有分析整个云中洲情势这样的大局观。”
半瘫男子捏着文书的手无力坠落,垂着眼皮:“是,我是云中洲洲守庞沂又如何?”
“如今这副模样,如今这副模样……”他喃喃。
何翠枝张口欲说什么,就又见他已经打起精神,开口说:“云中洲剩下的这些人都是老弱病残,走不了的,他们此时犹如困兽,欺瞒惹怒他们没什么好处,治粟府有后门,趁他们脚程慢,你赶紧走吧。”
何翠枝仔细咀嚼了一下他这段话,才反应过来:“你以为我说日落时分见真章是拖延之词?”
庞沂掀起眼皮:“不然呢?朝廷没有那么多的粮草贴补云中洲。”
何翠枝笑:“庞大人相信神迹吗?”
庞沂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