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听到这句话除了舒心之外,傅惜时又何尝不觉得可悲,程菱耗了半辈子,保胎又要了半条命,她还是有运无命,当不上夫人了,老傅的不在乎,早已说明了根本不爱她,程菱或许除了金钱之外切实也是爱过老傅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玩物就是玩物,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过来澄澄。”傅鸣瀛叹了口气,又招了招手。
澄澄倒真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以前老傅跟姐姐说话的时候,大多是不会理他的,难得今天一起,他便上前,同样坐在地毯上,和姐姐一块,一人在老傅一边。
老傅伸手,向下靠了靠,把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也是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晚上,本来安安宁宁的,突然,医院就传来消息,说知棠没了,那天晚上,你二叔坐着,什么都没说,后来也再没提过。”
很没由头的一句话,傅惜时怔了怔,好久才回过神儿来,她仰起头瞥了老傅一眼:“怎么突然说起二婶来了。”
“我以前每次见到你二叔,都难免去想那次的事情,只是最近住在一起,朝夕相见,看得多了,也就有点忘了……嗐,大概是晚上喝了点酒,我都快迷糊了。”傅鸣瀛摇头笑笑,摸了摸女儿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发丝:“今儿晚上想起来了,就觉得凄凉得很,她那会儿正年轻着呢,本来,是该有大把的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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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二婶偏偏得了那样的病。”时时随口叹了句。
傅鸣瀛苦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你真以为她是病死的?她是乳腺癌,发现的时候是早期,可以治疗的。”
时时怔了怔,旋即惊讶的回过头,与澄澄对视之后,两人都明白了什么。
“二婶不是病死的?”时时压着声音问:“哥哥当年疑惑的事情是真的?那为什么不查下去?”
话音未落,时时便意识到了、这件事追根究底极有可能是二叔阻拦不了的力量,简单算过时间线,二婶走后半年,老爷子就意外去世了,从前以为是病逝,后来老傅也亲口承认,是他多年来在饮食里做套,生生耗死的,而从前,老爷子也是看不上二婶的家世出身的。
“是爷爷吗?”澄澄按下时时的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老傅却还是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澄澄的头发:“老爷子没来得及,加上当时你二叔坚持,他不敢轻易动手,只好先试着瓦解他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势力,老爷子偏向你小叔,他是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你小叔,你二叔顶着压力,头一回忤逆老爷子,誓要抗争到底,但是你二婶她撑不住了,她已经受过很多的磋磨,心里头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她也不愿意让你二叔永远背离傅家,加上你哥哥,当时才六岁,所以……”
傅鸣瀛没有再说下去,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所以二婶是自杀的,这就是二叔不让哥哥深究的原因……”时时叹了口气低下头。
“这件事不要跟你二叔提起,许多年了,他好不容易释怀一些,爸也就是当个故事给你们说说。”傅鸣瀛望着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轻轻的抽了抽鼻子,没让孩子们看见,直至状态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才肯回头,手心轻轻贴了贴时时和澄澄的脸颊:“咱们家好不容易静下来,就这样一直静静的吧,一家子齐心,剩下的都没什么可说。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傅鸣瀛幽幽的说罢那一句,澄澄猛地抬起头来呆呆的望了一眼,傅鸣瀛便明白,他是听懂了,于是轻笑着、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澄澄如何能寂静无声?姐姐重生,就算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家里人从未将她视为有用之人,什么都避着,于是她并不能看清家里所有的纷争,但他是一直在家里待着的,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父亲很多事情并不瞒他,他可以望见所有一切父亲和家里无声的抗争。
父亲为什么要说让家里宁静下去?为何又要说奈何?为什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话的下一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时时贴在父亲膝盖上睁不开眼了,迷迷糊糊才说:“爸,我好困……”
“困了就睡吧,早点回去,明天还有的忙呢。”傅鸣瀛轻笑笑,捏了捏女儿的脸。
于是梁森来了接了时时走了,傅鸣瀛最后看了眼他怀里沉沉睡着的时时,在梁森起身离开后,又好好看了看他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明天过后,这孩子还活着,那就是天命了,不过,威廉和梁韵也不会得偿所愿的,他们夫妇造了太多的孽,都是没有孩子,不怕造孽做的,现在发觉当初丢掉的孩子还活着也晚了,他们认回梁森,也只能让他平白背了一身人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