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数学老师拿着一本书走进教室,才走到门口时,胡里就飞快地回到座位做出正襟危座的样子。
数学老师30岁左右,是一位身材颀长而略瘦的男士,他把手里的书往讲桌上一放,身子略微前倾,然后挺直,亮开嗓门说,同学们好!
老师好!全班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重复这句几乎每节课都有必要重复的礼仪套话。数学老师说一句坐下,突然发现中间一排的座位缺了一人,他记起来了,那个空缺处就是学习成绩一般,但思想品德不错的钱魁留下的。他印象最深的是钱魁的爸爸钱百万——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庄园主,基本上每年都给学校捐钱或捐物,这使他特别敬重钱百万,从而变得对钱魁也分外的关心。
数学老师忽然唉了一声,问道,你们知道钱魁上哪儿去了?怎么没来上课呢?教室里鸦雀无声,有的同学拿眼睛望后排的廖料,仿佛责怪他:钱魁离开教室与你有关。廖料低着头,心里暗自反诘瞅他的同学:我和钱魁之间的瓜葛关你们什么事?
数学老师感觉教室里气氛不正常,分明像发生了什么事。正要问,坐在中间一排的马七儿站起来说,马老师,钱魁到学校办公室去了,你没有碰见他?马老师刚说没有,就听到一位同学说,马老师,钱魁和班主任老师已经来了。马老师朝教室门口一看,果然是的。
马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钱魁走进教室很礼貌地解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班主任老师也走进来了,她是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平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这会儿脸孔是板着的。
她站在讲台望着后排的廖料直言不讳地说,廖料同学,你自觉把钱魁同学的书包还给他,快点。廖料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说,他昧了我10块钱。
你胡说!有什么证据?班主任老师恼火地说。廖料把钱魁的书包拿在手里,走下座位,若要拢近钱魁坐的那排,还隔3个座位。他不送去,却把那书包往钱魁的座位上沉重地一甩,并且甩出一句话,我知道你们偏袒钱魁,他爸爸每年都捐款学校了。
你又在胡说。钱魁的爸爸捐款学校与这是两码子事。班主任老师下了讲台走近廖料说,钱魁千错万错,你不该押他的书包,何况他没有错,他把捡到的钱夹还给你,是拾金不昧的行为,你还反咬一口,说他昧了你钱夹里的10块钱,退一万步讲,他会瞧得起你那10块钱吗?
我的钱夹经了他的手,少了10块钱是事实。廖料还在发犟,但又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这不是事实!马儿七突然站起来说,这是一个阴谋。
马七儿,我可没有得罪你。廖料警告他,并且攥紧拳头,要不是有老师在这里押场,马七儿肯定要挨揍。
班主任老师指着廖料说,你住嘴。然后他叫马七儿接着说。马七儿心里有点慌,因为说了会得罪廖料。但不说又不甘心,觉得对不起钱魁,本来以前他和钱魁搞不来,自钱魁那次真心实意资助他后,他就对钱魁一直抱有感恩心里,暗暗地总想回报,但一直没有机会。
眼下,机会来了,钱魁正需要一个知情人帮他说话。想到这里,他便豁出来,把廖料坑害钱魁所设的圈套挑明,这是需要冒风险的。
他知道,廖料是一个混混,虽然在学校读书,但经常和社会上杂七杂八的哥们搅合,养成了一种横蛮不讲理的霸道习气。既然揭他的老底,也就随时准备迎接他的报复。
马七儿是这样叙述的:上午上体育课时,廖料把胡里、马飞,还有马七儿拉在一起耳语,今天要整一整钱魁,需要你们配合。胡里问怎么个整法,廖料把一个钱夹拿出来,从里面掏出两张纸币,其中一张10元,一张5元,让他们看了,又放回钱夹里。
马飞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廖料解释,我趁钱魁不注意,把这钱夹丢在他容易发现的地方,凭他那德性,捡起来后,一定会交给失主,找不到失主,他会交给老师图表扬。你们配合,我先下手为强,若发现他捡了钱夹我就找他要,要过来,就说钱夹里差10元钱是他昧了,要他退还。
密谋到这份上,已经够毒了,对钱魁来说,已经够冤了。马七儿想到钱魁帮助过他,便不打算参与,又不好得罪廖料,随即扯个谎,说他内急,闪了,就没有再凑合到廖料他们一块去。
马七儿讲这事时,廖料脸色大变,白一块黑一块地尴尬着。胡里、马飞就像同案犯一样,也把头埋在桌上不敢看人。班上的同学都默不做声,大多数听了,都愤怒地皱眉、摇头。只听到班主任老师大喝一声,廖料,你不要上课了,跟我出来,到办公室去写检讨书。
当天下午上课之前,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当马七儿走进教室之际,许多目光投向他,他坐在座位上不吱声,左边太阳穴处有一团明显的肿块,暗绿色,以致影响了脸庞,左脸大,右脸小,显得不平衡、不协调。
而看上去最不顺眼的是马七儿的左眼角似乎也现出微肿的症状。当然是左上方那个大肿块引发的,就像这只左眼被掳掠而成了俘虏一样,变得木讷、呆滞,流露出一种被迫屈服的悲哀。他眼角还有一块泪痕,虽然淡淡的,仍然看得出来,他分明哭过。
这会儿,马七儿故意把脸面朝向桌面,避开众多睃视他的目光。教室里一些同学凑在一起低声嘀咕,马七儿被廖料打了,他不该讲直话帮着钱魁揭发廖料。
廖料在办公室里写完检讨出来,一回到学生宿舍区,不向自己的寝室走去,而是直冲隔壁的寝室,一把抓住马七儿的衣领,照他的太阳穴筑了一砣,狠狠地。当他再筑第2砣时,被跟过来的胡里拉住了右臂。
胡里说,廖哥,不能胡来,这是在学校。站在身后的马飞也劝道,廖哥算了吧!廖料仍气怒地讲,老子就是要打死他,我不准备读书了。
马七儿也不是耗油的灯,他将手里拿着的一只空饭盒——正准备到食堂打饭的空饭盒,朝廖料砸过去,廖料把头一偏,砸了个空。
正在拉拉扯扯中,不知谁叫来保卫科的两名保安,一个牛高马大,威之胯下;另一个个子敦实,满脸煞气。那个牛高马大的走在前面,大声喝道,搞么事?搞么事?个子敦实的板着脸孔不讲话,一拢去就把廖料架开。
马七儿手摸被筑了一砣的太阳穴,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感觉。他流着泪赶上廖料,忿然地踢去一脚,但这一脚又没有踢中,那个牛高马大的,机敏地抓住他的脚一送,吼道,还打么事?你们两个一起到保卫科去把问题交代清楚。马七儿去了不到一刻钟就放出来了,只是廖料还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