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门口看见了抱着孙女的淑珍,秀兰就把淑珍拉住说道:“走,在俺屋浪走,你看俺屋正修假山呢。”
淑珍不愿意去,但被奔颅子两口子强行的拉了过去。
站在院中的玉珍见院里只剩下她和老五,老五一个人低着头大口的抽旱烟,她缓步的走了过去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你撅我,把我往出撵这也都不怪你,错都在我……”玉珍看着默不吭声的老五小声说道。
玉珍又抬头环顾了一眼这个曾经熟悉的院子,心中满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离开这个院子已经整整44年了,一切也都变了,我老了,你也老了……”
老五依旧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咂着旱烟,闷了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你走了,还回来做啥?!……”
玉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日子实在也是过不下去了,才想着回来……”
“太迟咧!……”老五依旧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老五,你知道不,这些年我其实把肠子都能悔青,我都能后悔死!我也把罪受了……”玉珍说起往事又有些心酸,眼泪止不住大颗的往下掉。“那年,批斗的太狠了,咱屋这黑五类叫人欺负的最惨,我是兮兮儿的受不了了,我也有些太瓜了,太相信人了……”
“你把责任嫑给旁人身上推,路不都是你自己选的,你这会儿怨谁?……”老五想起往事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不怨谁?要怨就怨我自己……,老五你知道不,我这些年其实把罪也受够了,那年和木匠一起跑到河南,那边运动也搞得凶,我没户口,在那边一直也都没落户。他把我哄过去刚开始对我还好,后来见我生不了娃就成天打我!后来把我打的实在招不住了,我就又跑了。我那会儿就想回来,可真的没脸回来了。在路上碰见商丘的一个人把我领到柘城去了,那也是一个造反派头头子,把我哄回去对我还好,文化大革命一结束他也不红火了,成天喝酒还是打我,最后喝酒喝死了。他妈对我还好,我也没地方去,就一直在那地方生活了下来。去年邻居的娃和我无意间说起就在咱村对面的大学上大学,过年回家说听说咱村要拆迁。我听了也想回来,想着我这些年也没个户口,我户口一直都没迁走,这要拆迁呀我想着我回来能不能给我分一套房,我回来也有个住的地方……”玉珍含着泪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又给老五诉说了一遍。
老五听了心里也很不受活,但她不想原谅这个当初抛弃自己被人哄骗的瓜女人,他心里觉得那就是活该、罪有应得!可嘴里已经不想再说出这些落井下石的话了。刚才脾气该发也都发了,这会儿已经没有必要了。听到玉珍的想法,他咂着烟袋说道:“你一走十几年不见人,我后来结婚连结婚证都领不成,后来我就到人民法院起诉了,法院寻不见你人,最后判断为死亡。我拿着死亡证明去派出所把你的户口都销了,这会儿你想的这些恐怕是弄不成咧 ……”
玉珍听完,突然被吓了一跳,急的问老五:“那你说这咋办?我人不是还活着呢?”
老五咂着烟袋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不行了你回南头你娘家去,看你兄弟咋说?”
玉珍留着眼泪说:“我晌午回来的,俺兄弟就不叫我进门,俺兄弟说我把俺爸气死了,害得他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心里把我能恨死。……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了,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帮我,我求你了。”
“我现在咋帮你?你没地方去,我总不能叫你还住到俺屋,不说我现在的老婆子在屋,娃们家都有媳妇儿有娃了,你叫俺老婆子跟娃们咋想我?!哎!我看你这事这会儿真的难办,一想起就叫人颡疼……”老五用指头抠着满头灰白粗硬的短发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