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法理解

听不清的呓语在耳边环绕,急促,且飘忽,让将问我回想起了儿时。

小时候家里不算富裕,小区很老,九层楼的高度却没有电梯,每次爬上爬下地都很麻烦,走读上学的话,一天光是花在家门口楼梯上的路程就得有个小一公里。

得亏那时候将问我年纪不大,精力旺盛,身体也还没完全长开,不然十几年下来膝盖多少要遭点罪。但比起百道阶梯的反反复复,心理上的折磨要更深植记忆。

小区很老,楼层很老,就连装配的门也很老。

那时候的铁皮门很薄,所以为了防盗一般还会再默认在后面加一道木门。

可木门也很薄。

至少两道门加在一起,仍挡不住七楼那只狗窝被放置在门边的恶犬的叫声。

每次幼小的将问我走到七楼,正是略有气短的时候,却还是不得不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整个人的身子都贴在栏杆上,最后好似飘带般地沿着扶手窜上去。

若是幸运,便松一口气,再强撑着挤出最后一点力气,以一脚跨出三级的速度冲到家门前。

可大多时候,还是狗的耳朵好使,倒霉的小将问我只能被突如其来的狂吠吓得心脏直跳。更别说身子小小的短毛恶狗要远比大型犬类狂躁,高频率的吼叫尚且不止,还伴有挠门、伸爪之类的躁动。

长年累月地拜它所赐,将问我很讨厌吵闹,甚至是畏惧。

但也可能不是因为那只该死的狗。

前面说了,木门很薄,和铁门加在一起都很难隔住声音。

那么在房子的里面,仅有一扇木门,又能阻隔多少声音,又能阻隔多少...那声音之后的情绪呢?

年幼的将问我把木门锁紧,再用被子捂住耳朵。

可就算是这样,父母的吵闹声,那争吵中的恶言恶语,仍然断断续续地被传至耳内。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明明一点都不相爱,却宁愿一个星期吵满六天都不肯分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七楼的面善的大妈,明知道上楼经过的自己已经被她养的狗吓了好几年,却始终不肯把那小小的狗窝从门前挪开。

在将问我的童年里,一门之隔的争吵声与那恶犬的吠叫,是同样地令人害怕,也同样地....令人费解。

最后,他有想着——“是不是,其实是自己的问题呢?”

因为直到长大,将问我都没有哪怕一次地跟父母或七楼的狗主人明着说出:他很讨厌这样的“现状”。

也直到长大,将问我都难以与吵闹声和解,至今仍沉溺于雨幕里的白噪声。

‘人与人,人与世界,还有人与自己之间,恐怕是无法彼此理解的吧。’

这样清晰的语句响彻在「梦」的中央,同时,耳边的模糊的嘈杂声也骤然提高了音量,一些具体的信息透进了潜意识之底,击穿了幻梦的穹顶。

未等将问我辨别那些来自梦外的字词语句,那逐渐褪去的迷蒙感又好似不甘心一般,化作滚烫的热浪杀了个回马枪。

于是,将问我在睁眼之前便抬起了手。

那现实之中袭来的爆焰也因此停在了半空,任其如何凶猛、后劲如何充足,无形的壁障自屹然不动地将其彻底隔绝在外,连半点温度都浸不到内里。

再然后,伴着一众惊呼,黑色的残影冲破了火幕直取远处,又是一声惨呼惊动了乡野的残阳。

才从沉睡中暴起的少年不想抑制自己旺盛的杀意,掷出黑色骨棒的手摊掌一招一抓,那痛叫的来源之人便飞着撞开窗户,紧接着其脖颈就被纳入到了他的利爪中。

“大分城...”少年念叨着,指间的力道又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