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再次抬起眼来,黑藻般的头发凌乱地垂在眼前。

乱蓬蓬的头发下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我的先祖乘坐飞船来了这里,是他带给了你们文字、语言。”

“他死后,身躯化作了现在的灵山秘境。”

“他是我族品德最为高尚的学者。而你们作为他的造物,却从来不知感激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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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尸体成了你们发掘机缘的宝地。”

“他带来的文明火种被你们用来创造武器、法术,然后再把武器对向与自己一样的生灵。”

“仁慈的造物主从来不舍得将天灾降临于他的造物身上。”

“从来都是他的造物让自己千疮百孔。”

惊澜嘴唇颤动:“你死了那条心吧。”

“你找不到飞船。”

“这一对兄弟世界充满罪孽,早该被抹杀掉了。”

怀里的人虚弱地小幅度喘息,脸上毫无血色。

跟惊澜对牛弹琴了这么长时间,沈倦的情绪早就处于失控的边缘。

“我只要钟熠活着。”

其他人,甚至包括沈倦自己,怎么样都行。

只要钟熠活着。

沈倦本就不是什么圣父。

更不是许多年前那个一腔热血,想着护佑天下苍生的傻小子。

爱是自私的,卑劣入骨的,一次只够给一个人。

倚在他肩侧的钟意晚乏力地半睁着眼望向他。

奈何他的视线一直找不到焦点。

即便两人离得这般近,但落在他眼底,沈倦还是团模糊的白雾。

“沈倦,我难受。”

钟意晚感受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腿里长出。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就像骨肉里生出了千万只虫子般。

痒极,痛极。

看清了他的情况后,沈倦的表情空白一瞬。

钟意晚双腿的血肉正往外生出一截一截的树根。

白嫩脆弱的根须还在试图往沈倦脚下的地砖里钻。

沈倦紧咬下唇,指尖凝出剑意,轻易便将几根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根须斩断。

鲜血自断面涌出,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封住钟意晚的大穴止血时,沈倦的手都在颤抖。

看着钟意晚难受地靠在他颈侧喘息,沈倦喉间一哽,眼眶微红。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哄着钟意晚,让他别怕。

但在取药包扎时,沈倦接连抖落了四次药瓶。

惊澜看见了这一幕,他眸光微滞,哑着嗓子道:“种子的成长不可逆。”

“砍断根须如同断他血肉。”

“没用的。”

沈倦咬紧下唇一语不发。

自钟熠体内生出的,不是他的血肉是什么?

可他不能放任钟熠变成不尽树。

钟熠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非要这样……

“能不能换副躯壳……”

惊澜眼皮子一动:“没用。”

“他哥哥的身体被诺亚方舟的主系统接管了。”

“可结果怎么样你也知道,钟弈的神魂能够化作不尽树。”

“但他原来的那个身体却不会。”

“因为神魂所依附的那个躯壳会被默认为种子的身体,成熟后便会生根发芽。”

“所以就算更换一个更健康的身体,他还是会出现这种变化。”

沈倦专注地看向钟意晚。

话却是对着惊澜说的:“钟弈就要死了。”

“是你熟悉的那个钟弈。”

惊澜被关的久了,不是十分了解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不知道钟弈决定代替钟意晚去修补裂隙。

他还以为钟弈是被钟意晚影响到了,因此才变作了不尽树。

“你什么意思?”

沈倦连半分眼神都吝于给他:“字面意思。”

“他要代替弟弟修补裂隙。”

“所以告诉我飞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