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与孤月,被一声声鸟啼鸣得更冷绝黯淡。
莫罗浑侧头看向她,李望舒就这么蜷坐在屋檐上,身影有些单薄。
他忽然感觉自己,离她很远很远。
明明他就挨着她坐,可李望舒依旧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无助到有些可怜,让他感到很极其的难过,胸口也闷沉沉的。
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壁横亘在二人之间,又似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李望舒牢牢的困了起来,无法逃脱,难得自由。
这让莫罗浑开口的声音低落发闷:
“宁宁姐上次和我提起过,说你来敕勒前,夜里梦魇很严重,会梦见先后...你方才又梦见什么了?哭的这么厉害?”
李望舒垂着头,默了很长一会,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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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梦见母后了呗。”
想起那个漫长残酷的梦,李望舒感觉更冷了,微热的鼻息都能呼出团团白气:
“我梦见她又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大雪里,就像她去世那天一样。”
李望舒长叹一口气,回忆起那一年的大雪:
“她去世那天,雪是真的大啊,天也是真的冷。宫人们不许我进去看她,我没办法,只能一个人蹲在椒房殿的门口等。
我想找个人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本公主进去看一眼母后,可太医们,宫女们,进进出出的,谁也顾不上踩理我。
我当时哭累了,就靠在廊下睡着了...”
说到这里,李望舒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懊恼的哭腔:
“我发誓,当时我明明只睡了一小会,可就那么一小会儿,母后便走了...”
李望舒感觉自己脸上凉丝丝的,于是胡乱一擦脸才继续道:
“我刚才做梦,又梦见了大雪,梦见母后又走了,梦见了我又是一个人。
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暴雪里走啊走,真是可怜的要命。可不管我怎么哭,怎么喊,都没有人。然后雪山崩了,直接把我活埋了起来...”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莫罗浑听得心里难受极了,他将自己的狐绒大氅撩起,小心的盖在她腿上。
“你身边明明有那么多人在的,你父皇会在,皇祖母会在,宁宁姐,三殿下,温安兄,你舅舅,太傅先生们...北平王府还有公主府,一大家子人,好几百口子呢,大家都会在的...”
想到李望舒现在离家千里,莫罗浑感觉自己有些坐着讲话不腰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补充道:
“就算他们现在不在你身边,但我还在啊。明明我很早前就说过,哪怕你要叛国造反,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去犯上作乱,下个暴雪算什么啊?
公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的啊...”
一直都在的吗?
李望舒想起静轮天宫的那些前尘旧事。
他死于建平五年的深冬,死于两人相识的第十二年。
敕勒的左贤王一人走进了和林的雪山中,留下毫不知情的自己,带着对他惨烈的恨意与见不得光的爱意,继续在乱世中苟延残喘。
她死于一个平和的冬日午后,死于两人分别的第十一年。
魏国的永乐公主用自己的余生敲响了敕勒的丧钟,她踏上北伐胡虏的道路,亲眼见证了柔然的落日,最终病痛缠身,死于极目不见故土的梁国。
“骗子...”
李望舒红着眼睛,骂了一声。
“我这次真没骗你。”莫罗浑挠挠头,以为李望舒又在翻两年多前的旧账,责怪他和宋温安演的苦肉计把她骗惨了。
看着李望舒又红起来的眼眶,他轻声道:
“我知道你现在想的多,可是你不要总是闷在心里,你瞧你,现在不怎么笑就罢了,居然还哭的这么难看...”
暖流温过心田,一点一滴的化开心底的孤寒,叫李望舒眼尾发红,偏过头去看他。
莫罗浑静静望着她,亮晶晶的双眸中是一汪月下冰泉,荡漾着雪色与月影。
眼底的温柔像无法捧住的泉水一般,清冽冽的泆流。
明明之前铁了心打算这辈子和这家伙至死不相往来,但仅是几个月的时间...
便叫李望舒又觉得自己离不开莫罗浑了。
就像及笄那年的元夕节,素来不敬鬼神的嚣张公主,有那么一刹的挚诚——
虔卑的祈求自己的人生就那么一成不变的走下去,让身侧的异族少年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长安的冬夜寒冷,却抵不过冬季万里冰封的和林,这让李望舒忍不住问:
“莫罗浑...你...你冷不冷啊?”
那一年的和林的暴雪下的那么大,你难道不知道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