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她素手紧攥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暗自思忖:“姐姐此刻定在翊坤宫忧心如焚,我定要设法救她。”

翊坤宫内,如懿强抑悲戚,亲入庖厨,精心制作皇上素日最爱的点心。

她身形略显单薄,在炉灶间忙碌,烟火熏红了双眼,却未曾停歇。

点心制成,装入食盒,她唤来嬷嬷:“劳烦嬷嬷将此点心送至寿宴,呈予皇上,聊表本宫心意。”

嬷嬷面露难色:“娘娘,这……恐不合规矩,您现下正被禁足。”

如懿目光恳切:“嬷嬷,本宫知为难您,可这是给皇上的寿礼,心意不可不送,您只当行个善举。”

嬷嬷犹豫再三,终是接过食盒。

海兰在重华宫门口候着,见嬷嬷前来,忙迎上前。

接过食盒,打开瞬间,目光被盒内字条吸引。

她心领神会,迅速检查点心,掰开寿桃,七宝手串赫然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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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眼神一亮,随即隐去锋芒,低声唤来凌云彻,二人在宫墙拐角处密语几句,便分头行事。

寿宴之上,皇上强撑笑颜,可眉间的郁结难消。

太后瞧出端倪,轻声宽慰:“皇帝,宝华殿之事,法师乃修行之人,不可贸然惊动,以免失了敬重。若真有人心怀不轨,揪出便是,莫要扰了节庆兴致。”

嘉嫔忙起身应和:“太后所言极是,臣妾已加派人手看守安华殿,严禁嫔妃、宫人出入,必不让此事再生波澜。”

海兰瞅准时机,忙起身跪地:“皇上,臣妾听闻这白玉霜方糕是如懿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尝尝吧,定是美味。”

皇上听闻“如懿”二字,心中一颤,目光落向食盒。嘉嫔见状,阻拦道:“皇上,此刻……”

海兰抢先一步:“嘉嫔,这是娘娘一番心意,皇上寿辰,尝尝又何妨?”

皇上抬手制止众人,起身道:“朕回养心殿。”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李玉正心急如焚。

他颤抖着手,欲用备好的七宝手串换下证物中的那串,孰料装手串的袋子莫名卡住,越急越解不开。

正慌乱间,皇上脚步声渐近,李玉冷汗如雨,慌乱间竟想用牙齿咬开袋子,却不慎将袋子弄落柜底。

皇上踏入养心殿,李玉恰好换好手串。

皇上瞧见桌上的寿字,忆起如懿临摹字迹之举,心中疑窦丛生:“如懿既能仿朕字迹,他人亦可仿她的。”

李玉趁机进言:“娘娘用心良苦,定是在诉说冤屈。”

皇上追问慎行司情况,李玉回道:“惢心姑娘坚贞不屈,尚未招认,只是若再用刑,恐伤娘娘之心。”

皇上长叹:“朕亦无奈,唯有此法证娘娘清白。”

言罢,皇上拿起物证盒,摆驾翊坤宫。

如懿见皇上来,从容起身相迎。她目光坦荡,直视皇上双眸,将物证疑点一一剖析:“皇上,这七宝手串破绽百出。修行之人对七宝了若指掌,此手串用的是红玉髓,绝非玛瑙,怎会是大师之物?再者,臣妾从未见过这佛珠,怎成了与大师的定情信物?还有这信笺,字迹虽似臣妾,可若有心人模仿,并非难事。”

皇上听着,脸色阴晴不定,陷入沉思。

李玉在旁适时添言:“皇上,想来是有人蓄意污蔑,这幕后黑手恐是不懂修行的外来之人。”

嘉嫔正是外邦女子,皇上心中有数,当即下令:“李玉,明日去启祥宫,命所有人用左右手写下七宝的名称,若有字迹与那封假情书相同之人,即刻带来见朕。内务府有一对红玉髓步摇,一并拿给嘉贵妃。”

李玉见事情有所转机,忙答应道:“是。”

紫禁城的夜色,浓稠如墨,唯慎刑司那几簇飘摇的火把,挣扎着撕开一角黑暗,却也只是让这逼仄阴森的空间显得更为可怖。

墙壁上,青苔肆意蔓延,仿佛要将岁月的苦难一同烙印其上;石砖地面,潮湿冰冷,隐隐散发着血腥与腐臭交织的气息,那是无数冤魂曾在此哭诉的残痕。

惢心,这个平日里温婉浅笑、眼眸灵动的女子,此刻却如折翼的飞鸟,被粗重且锈迹斑斑的铁链死死锁在刑架之上。

她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衣衫破碎褴褛,一道道皮开肉绽的血痕纵横交错,仿若恶兽利爪肆虐后的惨状,那殷红的血,还在缓缓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洇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进忠,迈着那令人厌恶的小碎步踏入这人间炼狱,他狭长的脸上挂着一丝阴狠的笑意,恰似暗夜中觅食的狡黠恶狼。

身后,两名精奇嬷嬷如鬼魅般跟随,她们手中紧握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铁鞭的链梢在火把微光下闪烁着森冷寒芒,竹签的尖端仿若毒蛇吐信,还有那烧得通红的烙铁,滋滋作响,似在贪婪地渴望着下一次灼烫人肉的快感。

“惢心,”进忠凑近,声音尖细却如冰刀般直刺人心,“你可想好了?只要你招认娴妃与安吉大师私通,便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咱家也能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这等好事,你莫要糊涂错过。”

惢心费力地抬起头,尽管面容憔悴、双唇干裂渗血,可那双眼眸却仿若燃着两簇不屈的火焰,直直地瞪向进忠:“呸,你这狗奴才,娘娘清清白白,我怎会污蔑她!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每一个字,都似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愤恨与决绝。

进忠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恼羞成怒之下,他猛地挥手,厉声喝道:“给我打,狠狠打,打到她招为止!”

精奇嬷嬷们闻声而动,如恶狼扑食。

手中的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下,每一鞭都精准地落在惢心那柔弱却坚毅的身躯上,鞭梢撕裂空气,更似要将她的灵魂一同抽碎。血花飞溅,惢心紧咬下唇,直至咬出深深血印,痛得浑身剧烈颤抖,却硬是将那惨叫咽回腹中,不让这恶徒得逞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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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惢心,现在招还来得及。”

进忠再次逼问,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期待,妄图从这女子口中撬出他想要的“真相”。

惢心瞪着他,眼中的恨意仿若实质:“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小人得逞,污蔑娘娘。”

她的声音虽微弱,却在这狭小空间内久久回荡,似是对这腌臜之地的无声控诉。

就在这绝望与痛苦交织的时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若一道曙光穿透阴霾。

李玉匆匆赶来,他踏入慎刑司的瞬间,眉头紧锁,满心的不忍与愤怒。一眼瞧见屋内惨状,更是怒火中烧,高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怒吼,仿若洪钟,震得墙壁都似要抖落几分尘埃。

进忠一惊,慌乱转身,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笑意:“哟,李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副嘴脸转换之快,令人作呕。

李玉理都不理他,径直快步走到惢心跟前,看着她满身的伤,眼眶泛红,心疼不已,轻声道:“惢心姑娘,你受苦了。”

随后,他转身面向进忠,神色冷峻如霜,仿若威严判官:“进忠,皇上有旨,停止对惢心的一切拷问,即刻释放。”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明黄圣旨,展开一角,那刺目的龙纹与朱红印章,让进忠不敢直视。

进忠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甘与惊愕:“李公公,这……这怎么行,这事儿还没查清楚呢。”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妄图挽回这即将落空的阴谋。

李玉呵斥道:“皇上旨意,你敢违抗?”

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若泰山压顶,让进忠彻底没了底气。

进忠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咱家这就照办。”

待精奇嬷嬷哆哆嗦嗦地解开铁链,惢心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李玉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手臂微微颤抖,既怕弄疼了她,又怕她就此倒下:“惢心姑娘,小心。”

惢心感激地看着李玉:“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此刻的她,声音轻柔,却饱含真诚,仿若劫后余生的孤舟,寻到了唯一的港湾。

李玉一脸关切:“姑娘快别这么说,你这一身伤,我先送你回翊坤宫,让江太医赶紧瞧瞧。”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惢心往外走,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稳,仿若在呵护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一边走,还一边轻声叮嘱:“姑娘,你且忍着点,很快就到了。”

一路上,李玉不时侧目观察惢心的状况,见她脚步虚浮,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说道:“姑娘,你这性子也太倔了,那进忠是何等阴狠之人,你何苦受这般罪。”

惢心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公公,您不懂,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若为求自保而诬陷她,与禽兽何异。我这条命,是娘娘给的,只要能护得娘娘清白,便是千刀万剐,我也不惧。”

李玉听着,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心疼:“姑娘这份忠心,实在难得。只是这后宫争斗,波谲云诡,往后你可得多为自己想想。”

惢心轻声叹息:“在这深宫中,若无娘娘庇佑,我又能何去何从。我只盼着,娘娘能早日洗清冤屈,不再受这等委屈。”

月光如水,洒在二人前行的道路上,虽依旧清冷,却也似为他们镀上一层银辉。

李玉望着惢心瘦弱却挺直的背影,暗暗发誓,定要助如懿与惢心在这宫中安稳度日,哪怕前路荆棘满布,亦在所不惜。

不多时,翊坤宫的宫门在望,李玉加快脚步,高声喊道:“快,开门,惢心姑娘回来了。”宫人们匆忙开启宫门,见到惢心惨状,皆面露不忍,纷纷落泪。

李玉将惢心安置在内殿榻上,又赶忙差人去请江太医。

自己则守在一旁,看着惢心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心中如油煎般难受。

“姑娘,你且歇着,江太医马上就来,有他在,你定会没事的。”李玉轻声安慰,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

惢心微微睁眼,看向李玉,眼中满是信任:“多谢公公,有您在,我安心许多。”

未几,江太医匆匆赶到,见此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怎会伤成这般模样!”

他赶忙打开药箱,着手诊治。

李玉在旁紧张观望,不时问道:“江太医,惢心姑娘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江太医边施针边回道:“幸未伤及要害,但需好好调养,这皮肉之苦,怕是要受上一阵子了。”

李玉微微点头,心中稍安:“有劳太医,您务必费心,惢心姑娘是好人,不能让她落下病根。”

待江太医处理完伤口,开好药方,李玉又忙着安排熬药、准备膳食,事无巨细,仿若亲人照料一般。

惢心看着忙碌的李玉,眼中泪光闪烁:“公公,今日之恩,惢心铭记一生,往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玉微笑摇头:“惢心你快别这么说,你好好养伤便是。这宫中,咱们相互扶持,总能熬过难关。”

窗外,夜色渐深,可翊坤宫内,却因这份患难情谊,泛起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