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造型师、生活助理,都是跟着严苓走南闯北十年的团队成员,一个个都围上来,哭作一团。
结束最后一个月的工作行程。
严苓请大家吃了散伙饭,离开经纪公司时,她只拿走了那本云琛送的《漫长的告别》。
第二天,她买了一张机票飞米兰。
她的梦开始的地方。
找圈中好友要一张ziaga秀场的入场券并不难。
严苓穿着低调,黑色的bodysuit和黑外套,灰色的贝雷帽压低,在秀场的方凳上看完满场秀。
的确如杰森所说,这季ziaga的环抱主题,衣服不是破洞,就是撕裂痕,破破烂烂的。
秀场别出心裁,在一个环形的玻璃缸场馆里。
模特都像在鱼缸里面行走,玻璃缸里造了一片森林的景,美轮美奂。
严苓的心怦然跳动着,一如曾经躲在教室最后一排,看时尚杂志时的心情。
她爱这舞台,她站上去过,穿过她最想穿的衣服,走过她最想走的秀。
没有什么不满足,她只是想做个告别。
朋友催促她去见见设计师,她婉拒了,在秀场里,她留到了最后一刻。
她走到玻璃缸壁面前,看到玻璃上返照着她含泪的眼。
她轻轻将身体贴上去,唇也贴上去,闭上眼,像亲吻最爱的人。
她留下一个树莓红的唇印,笑了笑,对自己说:严苓,你是最棒的模特,你这辈子都值了!
待她离开场地,所有的顶灯都已熄灭。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向两个挚爱作了告别,一是梁穆,二是T台。
严苓想起《漫长的告别》里有一句话:
告别,就是死去一点点。
————
回到海城,意外地看到云琛来接机,他穿一身白色运动装,戴着口罩,在vip通道外等着。
见严苓出来,他拉开口罩,露出两个梨涡,说:“炸鸡吃不吃?”
严苓笑了,把他的口罩边拉起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啊,你家还是我家?”
云琛愣得停住脚步,忽而又把她的手夹得更紧,“……要不要这么快。”
严苓哈哈大笑:“云同学,你想多了~”
“啊,是吗?”
“快走,当心被拍。”
————
“我昨儿见着了你那辆布加迪。”
程景行半翘着腿,在梁穆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得跟九五之尊似的。
他今天来找梁穆谈一个套保业务,顺便在这儿蹭个饭。
梁穆敲着键盘,中指上戴着铂金戒指,淡淡地说:“严苓前两天去幼儿园接甜甜,你见到她的车,有什么奇怪的。”
“我家那点事,你倒是明明白白。”
程景行松开西服扣子,俊朗眉眼微微挑起,“自己的车易了主,怎么不知道。”
键盘声停了,梁穆看向程景行,“你看到谁开的那辆车?”
程景行咳了一声,声音洪亮,“沈子成啊,他想那车想多久了,严苓一找人打听,他就买了。”
小主,
“她……她把车卖了?”梁穆抠住了键盘上的几个键子,渐渐用力。
“何止卖车,”程景行杀人又放火,“我老婆说她把房子都挂出去了,现在住她男朋友那儿~”
梁穆把手从键盘上卸下来,交叠握住,又松开,心跟被什么东西生硬撕开了一样。
他不该这样,明明是他推开她的,她会有新的恋情,她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会结婚,会生子………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过的,但想过,和真实面对,根本是两回事。
他低估了这种痛。
他没再问下去,重新把手放在键盘上。
程景行见他默不作声,知道这火煽到了位置上。
这些年,梁穆的话痨个性有所收敛,但也甚少会像这样,安静如冰。
中午这饭,要对着他这张臭脸吃,程景行也不大乐意,拍拍屁股准备走,又见他委实有些可怜,便说:“周末我们都不在家,严苓说要帮忙带一天甜甜,我不放心她,你有空的时候,过去看看。”
梁穆停眸看了程景行一眼,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周末,梁穆在家里走来走去。
梁茗贻坐沙发上,看儿子跟匹被人牵着绳子跑圈的马一样。
她看着晕,程景行跟她通了气,周末让她不用去照看甜甜,她只好约上周月铃,再找两个角儿,出去打牌。
梁穆犹豫到下午才去程景行那边。
他一到就见佣人在跑进跑出,家里的私人医生都来了。
他马上跑去甜甜房间。
甜甜哭着窝在严苓怀里,白藕节一样的腿搁在椅子上,膝盖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擦碰伤,红红的皮肉渗着血,医生正用碘伏帮她消毒。
严苓一头的汗,慌乱的神情满是自责。
她抱紧甜甜说:“乖宝贝,消毒了就不疼了,忍一忍。”
看那瘆人的伤口,梁穆全身血都沸腾了。
他立即坐到甜甜身边,扶着她肩膀,把她抱到自己怀里。
“舅舅……”甜甜的小手环抱住他,又哭起来。
梁穆给她抹眼泪,心都疼死了,看向严苓时,一时没忍住脾气,“你怎么看孩子的,甜甜从来没磕过碰过。”
严苓长睫耷拉着,手在牛仔裤上来回摩挲,的确是她没有照看好孩子,她不辩解什么,就这么受了他这句责备。
“你不许怪苓姐姐,是我非要在花坛边边上走猫步的,苓姐姐走得稳,我走不稳,是我没学会,不是她的错!”
甜甜从梁穆怀里撑起身,小身板挡在严苓面前。
梁穆顿时哑口,回过味来,严苓帮忙带孩子,自然是尽心的,他什么都没搞清楚,一来就说她不是,的确有些过分。
严苓摸摸甜甜的头,说:“舅舅说得没错,是苓姐姐不好,没照顾好你。”
“苓姐姐好,苓姐姐最好!”甜甜扑到严苓怀里,“舅舅要跟别人结婚,我不要舅舅了。”
梁穆和严苓都一愣,相视之间,只有无声的颓然。
医生将纱布贴好,嘱咐这两天别沾水。
严苓给甜甜重新编了辫子,见梁穆站在旁边,顿了顿,还是对甜甜说:“甜甜,记得我们的作战计划吗?”
甜甜点点头,“攻陷舅舅,把苓姐姐变成舅妈。”
梁穆愕然地看着严苓:“你……你都教她些什么……”
严苓没理他,继续说:“那我现在要向甜甜队长报告,苓姐姐作战失败了,变不成舅妈了,甜甜还喜欢我吗?”
甜甜抬头看了看梁穆,又把视线落回严苓身上。
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甜甜还是站起身,抱住严苓的肩膀:“喜欢苓姐姐,我不要舅舅了。”
梁穆:“…………”
“甜甜,喜欢苓姐姐的时候,也可以喜欢舅舅的,”严苓摸着她满是辫子的小脑袋,说,“我和舅舅都爱你,你可以同时喜欢我们两个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