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踱步走进来一位中年妇女,个子很高,浓眉大眼,留着一头“妇女主任”发式,当年俗称“五号头”。
“全体起立!”讲坛上的中年妇女大声喊道,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大象调侃道:“老师,是否我们应该先坐地上再起立?”
中年妇女脸色一沉说道:“站好,未经允许,不准说话。”
“我姓牟,是你们的班主任,各位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不辜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养育之恩……”中年妇女侃侃而谈,重复了一遍每天的央广“新闻和报纸摘要”,然后拿出花名册点名。全班共计42人,男生22人,女生20人。
我喊“到”完毕,与牟老师对视片刻,眼睛就有些不自在地酸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看周围的同学,有的已经“对眼儿”啦!原来牟老师有着轻微斜视,俗称“斗鸡眼”,这种眼神对孩子具有一定的“传染性”。我心里暗想道:“斗鸡眼的特点是不知道她正在瞧谁那,所以以后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避免挨批评。”
“今天我们上第一课。”牟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出四个大字:“抗大精神”。
接着,牟老师如同背诵般地宣讲了“抗大”及其“抗大精神”,这些我早听我姐姐给我讲过了,无非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节约闹革命”云云。
牟老师话锋一转,说道:“各位同学,今天你们就应该发扬抗大精神,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不求任何人,在东工院里,找到你自己的课桌椅并搬回来。”
听闻此言,全班一片哗然:“到哪里找?找到了如何搬回来?”毕竟我们是年仅7岁的孩子。由于营养匮乏,许多同学身高刚刚过1米,如何能完成如此繁重的任务?
“肃静!”牟老师大声喊道:“这点儿困难算什么?革命先辈当年流血牺牲都不怕,况且东工院内有不少闲置的课桌椅。”
牟老师所言极是,由于停课闹革命,东工已经停课5年有余,大量座椅板凳散落在院内各处,无人保管,给我们也算做到物尽其用了。
“报告!”一位扎着两个小辫的女生举手说道:“老师,我妈妈就是这个实验室的老师,去年我到这里玩,发现有一个房间还有一些桌椅。”发言者名叫默默,她父亲是东工采矿系的一位高级讲师,可能家庭出身不好,前几年和我父亲一样,遭受过批斗和游街。她和妈妈为了划清界限,成为首批和家人脱离关系“革命最彻底的家庭”。
“你说得是501室吧?那里的桌椅早就搬到老师办公室了,还不够用那。”牟老师答道。
“报告,我知道机电馆1楼有桌椅”外号“二秃子”的男生立功心切般地说道。
大象呵呵两声:“那里的桌椅板凳,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当劈柴还差不多。冶金馆里的货不错。”大象说得没错,我俩经常一起在东工院内“溜达”,哪里有什么东西,哪里有好玩儿的,那叫门清。
牟老师清清嗓子:“何相同学,命令你率领全班同学马上去冶金馆搬桌椅。”
何相是大象的本名,据他自己讲是爷爷取自《易经》,具体何意他也说不清楚,至于《易经》是什么?那个年代《易经》属于典型的封建迷信大毒草,大家谈“易”色变,没人敢深究这些。
此时,大象领着一溜人马浩浩荡荡地向冶金馆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