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过境的路线都是梁王党的地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易志文在战场上畅通无阻,但他就从来没上过战场的记录。
眼下还算有些收敛,毕竟梁王还没上台,之后可更加嚣张。
易志文在梁王倒台后,龟缩了一段时间,花了不少钱才脱身。
两治时期,景帝无心朝政,一心生娃。
武帝初期,他的儿子易志杰变得更狠,不止卖物,连奴儿军中的异族他都卖。
他为啥敢嚣张?因为按照惯例,新皇登基,为稳固人心,都是会延续老爹的政策。
比如文皇帝的第一个年号,是承恩,承蒙太祖之恩。
景帝的第一个年号,承安,承蒙文皇帝的治理,天下安宁,年号里面,也大有讲究。
鼎新和景新,这一段中间时期,才是新皇帝做事的时候。
原本以为武帝会承继其父的政策不变。
结果武帝上位第一个年号就是【元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于是上辈子嚣张没多久的易志杰和赵老爷,就一齐被老柳给砍了。
“那就好、那就好,易会长深思熟虑,哪用得着我多问,我该罚。”黄朝阳,只敢坐半个屁股在位置上,不停的讨好着易志文。
他升官快,也知道是怎么升上来的,这位他可不敢得罪。
他吹捧了好一会,见易志文不耐烦了,便马上开口说正事。
“易会长,货物都装船完毕,就停在洋江城外的山谷中。”
“黄将军深得冀大人器重,不过我还是得多问一句,这中间可有什么异常,有无出现过纰漏。”易文杰问道。
您放心,船是报废的船,人是用的奴儿军。”黄朝阳低声道,“哪次我都是亲力亲为,不敢有任何怠慢。”
“那便好。”易志文露出笑脸,这才再次举杯,“黄将军辛苦,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是我敬您。”黄朝阳连忙起身,双手举杯。
…………
外表破烂的赤虹战船,在荒野上空飞行着。
易志文站在船头,时刻警惕。
他的儿子易志杰,却是头次跟父亲出来,显得有些兴奋。一会在战利品舱室看看,一会在甲板上打量奴儿军。
最后他走到易志文身边:“父亲,您太厉害了,这可是赤虹战船,仍有八九成新,便被您拉回来了。”
民间少见飞行战船,多是飞舟级别,唯有大商会,世家才用得起战船。
大周地域辽阔,跨州飞行的只有战船才能做到,飞舟飞不了那么远。
跨州做生意的基本都是寡头门阀,寻常百姓根本坐不起,实际上战船也不拉人,都是拉货。
易志文微笑的看着儿子,没有责怪他第一次表现这么兴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关系没打点到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够有钱,便是阴神也能帮你做事。”
易志杰一愣:“父亲,当真能行吗?阴神制可是我朝根基啊。”
“有何不行?”易志文笑道,“朝廷之前还想改阴神制,有多少旧庙倒塌,又有多少新庙建起?这新旧交替时期,不就能买个方便吗?”
“况且有些阴神本是某些家族的祖先,你有钱,他们连祖宗都能卖了。”
“原来什么都可以买啊……”易志杰喃喃自语。
“夏兄,能否和玄甲军的项魁将军说一声,调换一块防区过来?”
夏靖疑惑的看着赵兴所指的地图:“你要落阳山这一块犄角旮旯干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落阳山这一块区域,既不挨着南荒势力,也不挨着后方的运输路线。
别说战略价值,就根本没价值,建城都不往那建。
再往西一点,倒是挨着耒阳军,可耒阳军在夏靖眼中根本是菜鸡。
连洞天驻地都没有,哪能入得了世子法眼。
“种地啊,我手痒了,想换块地种,行不行?”赵兴道。
“行,当然行。”夏靖道,“我说一声,还调个啥,直接划到你神威军即可。”
和夏靖说的同时,赵兴的万法分身,还在和另一人在联络。
“乌世兄,安平府的市啬司,可有熟人?”
“有,你要联络什么级别的?”世子乌正廷问道。
“高一点最好。”
“我叔父乌庆华,正是安平府市啬司的左司正,从四品下,这够不够?”
“够了够了。”赵兴道。
“你想我叔父怎么做?”
“我发现有商贾祸乱战区,若有令来,请令叔调动信得过的人手,立刻行动。”
“没问题。”乌正廷微笑道,“这是我叔父的职责。”
……
“姬兄,若有商贾勾结武将,在战区替将士买卖战利品,强行报废朝廷公派战船,这归地方司寇管还是归兵界管?”
“地方商会归市啬司管,但这是违法乱纪,所以市啬司只能查封钱庄、票店资产。”姬子筠道,“地方司寇只负责审,真正要查封实体资产,需由巡检司调人手,但得经过官府签发搜查令。”
“若是县,则是县尊签发,若在郡,则有郡守签发。”
“若在府城呢?”赵兴问道。
“府城也是最多是郡守签发公文就可以了,查一个商人哪还能劳动府君。”姬子筠笑道,“除非是皇商,那这也不归府君管,得是宗王府管了。”
“地方的归地方,商人自然由地方官府处理。”
“军队的看事情大不大,若是没有洞天驻地的军队,则由各地军部管,若是有洞天驻地,则需兵界处理。”
“具体情况得看你要办多大事,通常不跨界抓人,也不跨界查办,事大就另说了。你描述的这种情况,涉及几品的武将?”
“五品。”赵兴道。
“五品主将,没有洞天驻地,那应报九天应元府军部,若牵连广,性质恶劣,兵界监察部也有可能关注,甚至有封王处理。”
“多谢姬兄。”
…………
赵兴分身多,摇人几乎是同时进行。
如今的元穰侯,也有很多人脉在身,这几仗也不是白打的,他也不光是只认识了夏靖。
摇完人后,赵兴立刻带人到了新防区。
他和虎蛟军、玄甲军、烈阳军,置换了七块新防区。
全部都挨着耒阳军。
要抓易志文,最好是人赃并获,免得最后变成扯皮官司。
赵兴不知道如今这个时期的耒阳商会走哪条线。
所以他在七个防区,都去了一道分身,剩下的就看运气。
碰得到就省事,碰不到,那就只能在安平府抓了易志文,再突击审讯。
…………
从十二月上旬,到十二月下旬,赵兴便专门盯着耒阳军和耒阳商会的动向。
至景新历二十年,一月十三日,他终于找到机会。
这一天,赵兴在防区边界,突袭了七艘看起来破烂的飞船。
然后迅速返回自己的防区内。
他登船一看,顿时笑了。
“奴儿军,报废船,狗日的还是这老一套,传到他儿子这也一点都没变。”
“大人,我等是平蛮军团第七战区,察部军,肖恩大人麾下,不是异族。”易志文,不慌不忙的说着。
他穿着千机变套装,此刻就是蛮族的模样。
易志文还有十分齐全的身份证明。
只不过没等他拿出来,赵兴就笑道:“易志文,你想参军报国,何必冒充奴儿军上战场?”
“你钱多又攀附了大人物,想参军多的是渠道哇。”
赵兴的天眼法,如今都到了高阶九转,易志文想瞒过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被人一语道破身份,易志文也不慌,只是平静道:“请大人屏退左右,我有要事相商。”
“哦?你倒是说说看。”赵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实则暗地里开启了蜃楼珠,还让人隐身背着一尊司法阴神像。
“不知大人是何来历?官居几品?”易志文问道,他想先打听清楚赵兴的情况,再决定开什么价。
“本官元穰侯,不过区区六品,你能开什么价?”赵兴问道。
六品?易志文心头一松。
“大人若是放下官回去,立马可得五十万积分。而且保证这五十万积分是干净的。”
“之后大人若是想合作,少说一年能获利两百万!”
其实易志文根本给不了赵兴这么多,但现在当然是狮子大开口,先稳住赵兴,回去再通知冀元秋,慢慢调查情况。
“才五十万。”赵兴嗤笑一声,“就拿这些考验本官?”
“还可商议。”易志文道。
正在此时,赵兴身上的地镜颤动,他拿出一看,便笑了。
【耒阳商户资产已查封,巡检司抓捕了商会主要成员三百七十六人,突击审讯,已查到冀元秋身上。】
【正在前往冀元秋的府邸。】
【冀元秋被抓。】
【正在审讯冀元秋。】
……
一条条信息,从各方传来。
盟友这么高效,赵兴都有点没想到,但转念一想。
想让梁王党不痛快的,可不止是他一人啊。
“不必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老实交代,减免自己的罪责。”赵兴淡淡道,“冀元秋已被抓。”
“什么?!”易志文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赵兴挥了挥手,隐身的祭司出现,上面的司法阴神像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旁边还有人持着蜃楼珠。
“易志文,你现在交代,虽然没有活路走,但还能留个种。”
“若是硬抗,指望人来救你,那可能就要被灭族了。”
易志文脸色苍白,但仍不死心:“大人既是武将,无权审我,该放我回安平府受审。”
“你不信?”赵兴蹲下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在南郡的东正街祠堂地底,有一个宝库,里面不止放着赃物,还有给各个将领和大人销赃的账本记录,我说的对吗。”
“你、你如何知道……”易志文脸色大变,心脏狂跳。
“你想把你老子暗中养成阴神,躲过探查,再过几年便要成了。幸亏你没成,不然你便是交代,也逃不过灭族的下场。现在,你想不想交代?”
“我、我交代。”易志文眼神黯淡了下来。
…………
景新历二十年一月十七日。
冀元秋、耒阳商会贪污走私,杀奴儿军一事被爆出。
安平府倒还比较平静,左右不过是处理了一批枉法的商人。
但此事在西南战场,便很快引发了轰动。
主要是奴儿军的那些蛮将们,在听闻冀元秋行事后,都极为愤怒。
因为冀元秋勾结易志文,每次都以奴儿军身份在战场中穿梭,用完便派去送死,或者干脆杀掉。
瞬间就引发了他们的共情。
一个小小的商会,勾结了一名五品武将,就可随意践踏底层的蛮军。
倘若有一天,他们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结局?
一月二十日,诸多蛮将上书请命,要求兵界严惩冀元秋。
因为他们听闻冀元秋未必会被处死,一是冀元秋战功不小,二是冀元秋曾是梁王封臣,可能会被梁王党救下。
甚至有可能得到王侯特权的特赦令。
一月二十三日。
请愿的蛮将多达十二万余人,中品蛮将,数不胜数,甚至包含在鼎新历时期投过来的四品蛮将。
一月二十四日。
兵界唯一一位蛮族封王‘杨正武’发声,斥责梁王御下不严,致使奴儿军惨案发生,矛头直指梁王党。
一月二十五日。
兵界有七名封王出面,迅速敲定冀元秋案。
耒阳商会所有大股东,全部被诛五族。
冀元秋处死,诛三族。
和他有利益相关的从四品武将谢奎光、从四品文官刘俊良,处死!
当年举荐过冀元秋的七名正四品官,有三人降职、四人调任。
耒阳军的中层骨干将领,连同黄朝阳在内的一万三千余人被斩,耒阳军就此除名。
此案成为了平蛮战场前期的一个典型案例,处置之严厉,完全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便是许久以前举荐过冀元秋、刘俊良的官员,都受到了处罚。
梁王党在蛮将的口碑中变得极差,也给三月的梁王出任平蛮统帅,兼四府府君,留下了一层阴影。
“混账,混账!”梁王府内,姬尘气得掀翻了桌子。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将倒地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剑上闪烁着寒芒,姬尘的鼻子也气歪了。
这位平日里素有礼贤下士之名,被梁王委以重要,负责对外联络的贤明公子,此刻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姬尘拿着宝剑一顿乱劈,“啊啊啊啊啊——”
狂暴的气息肆虐,房间内的装饰、家具,完全被震得粉碎。
“柳天宁,赵兴!!!”姬尘低吼着,“孤这般礼让,你们竟一而再,再而三打孤的脸,以怨报德!”
姬尘确实气愤,梁王一派,属实是给足了柳天宁脸面。
一个区区的六品护军都尉,三等侯爵的弟子,姬尘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
当初在极夜海,柳天宁在猎龙鲸时,他还出手帮忙了。
可是柳天宁呢,他就这么回报的吗?
待到姬尘气焰消了一点,张文松走了进来。
“公子,此事也不能全怨赵兴和柳天宁,冀元秋此举,引发了蛮将激愤,公子先前约束各方低调一些,他仍旧不知收敛,属实是做得太过分了。”
姬尘此次却没有再听张文松的,他呵斥道:“先生且闭嘴!”
张文松一怔。
“什么违法乱纪,说白了这就是内部争斗罢了!”姬尘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压抑多年的本性此时尽显无余,“杀几个蛮族降卒,何至于处死大周诸多四品五品?甚至连孤的老师,都已荣退了,还被降了勋。”
“就是你让孤一退再退,不停劝诫父王,要讨好柳天宁,致使他的弟子胆大妄为,惹来了今日之祸!”
姬尘提着宝剑,脸色阴沉得可怕:“先生到底是为我献策,还是为他人献策?!”
张文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姬尘此话已经是在诛心了。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跪在地上,将头匍匐在地。
“既公子已不再信任我,请斩我头颅,解公子心头一愤。”
“但公子此时万万不可煽动党争,打击报复柳天宁,王爷已是人臣之极,本就被各方眼红,时刻都在挑刺。”
“值此关键时刻,公子应当……”
张文松说不下去了,因为姬尘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离开了房间。
门外传来许多脚步声,走着四方步略过屏风。
耳边隐约传来姬尘召集谋士商议的声音。
他被彻底抛弃了。
…………
判决虽然不是赵兴下的,但人却是在赵兴的防区抓的。
实际上这防区算不算赵兴的还另说,因为易志文当初走的其实是五盘军的防区。
是赵兴在旁边伸出触手,把这厮强行绑到了自己防区,对外宣传易志文从他的防区经过,然后被他发现了异常。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妥妥的针对!
防区都换过来了,各府机构,抓人拿赃,如此迅速,不是针对是啥?
“连四品都处死了几个,党派斗争,真是比打仗还凶险。”
赵兴看着通报,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只办了一桌子菜,却来了好几拨人。
他只捕了冀元秋这头猪,却有很多人顺着踪迹去找野猪群。
后面的结果,还真是赵兴没预料到的。
不过,做都做了,赵老爷也没在怕的。
只是牵扯到中品,到底影响有限。
梁王党的反应也很快,迅速拿出了几个老家伙出来背锅。
看似杀了几个四品,不少五品,但其实都是边缘人物罢了。
一桩冀元秋案,不可能扳倒梁王,否则一百年前他就倒了。
梁王党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这下我总该走了。”赵兴暗道,“抓住机会,再骂一骂梁王,刷一波声望。”
他料想自己应该会付出一些代价,那这代价就不能白付出了。
声望得刷足啊。
等到将来梁王谋反,自己这些声望,就派得上用场。
冀元秋一案带来的风波,很快过去。
因为战争依旧在继续。
平静的二月,赵兴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骂梁王。
他不控诉梁王什么实际罪名,就只是骂。
公开场合骂,私下写信也骂。
总而言之,赵老爷现在就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坚定的‘反梁党’。
大有一副梁王明天就会谋反的架势。
而在此之前,赵兴则和柳天宁有一番私密谈话。
“老师,我有错。”赵兴道。
“你何错之有?”柳天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