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项装相儿

戴向晴离开那天下的雪还没化,天气嘎嘎冷,估摸着能有零下二十度。

今年因为传染病,好多事都耽误了,以往每年上冻前,都有外面的手艺人来村里弹棉花。

棉花票不好弄,家家的棉被一盖就是十好几年,棉花瓤子容易板结,盖起来又硬又不保暖,有条件的隔几年就要把家里的被褥重新弹一弹。

村里人耳朵好着呢,关着门窗都能听到项大诚广播里的大嗓门。

“可算来了,昨晚炉子灭了,半夜把我冻醒了都,我家这破被盖身上跟个石头似的,又硬又沉,能压死个人。”

“我家褥子让狗蛋在上面画地图了,实在受不了那味,让我给洗了,疙疙瘩瘩,躺上去膈得人腰疼,总算能重新弹弹了。”

冬歇正式开始,最近又封山,外面没活,家里待够了,不管有没有棉花要弹,大家都往大队部凑,东北老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

项海澜也去凑热闹,她新做的被子不需要弹,单纯对弹棉花这项已经快要失传的手艺感兴趣。

现代人盖太空被,鸭绒被,鹅绒被,老棉被大都堆叠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回乡过年才有机会盖上一床。

有人嫌棉被太沉不透气,最厚的那种九斤棉,压身上能做一晚上噩梦。

项海澜倒挺喜欢棉被的厚重,捂严实了,很有安全感。

项大诚把队部扫盲的教室腾出来,生了炉子,师傅在桌子上弹棉花,看客们嗑瓜子,聊大天,不一会儿地上就落了厚厚一层瓜子皮。

只有项海澜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师傅操作。

弹棉花跟所有老手艺一样,有着不紧不慢独特的韵律,师傅身背弯弓,弹花锤有节奏地击打在弓弦上,棉床上板结的棉花随之变得松软均匀。

效率不高,一个人一天顶多能弹三床薄被。

屋子里婶子大娘们的话题还在围绕着这次鼠疫打转,谁家死了人,谁家亲戚还没好利索,山里某个人少动物多的生产队受创最严重,全部中招等等等。

聊得最多的是幕后凶手,农村妇女各个都是福尔摩斯,鬼子当年在省城近郊弄的那个研究所恶贯满盈,战争胜利30年了,在老百姓心中还是恶魔般的存在。

“一定是那个所没处理干净,小鬼子的特务潜伏在咱们这,大家都把眼睛放亮了,遇到情况赶紧报告公社。”村里一个小脚老太太大声提醒。

赵四媳妇才从娘家回来,伺候得脑炎的老娘一个月,人瘦了十多斤,没力气骂人,但她能打人,“要是让我碰到那瘪犊子,非干死他不可。”

正花样百出骂人呢,教室门开了,李三奶奶喜气洋洋推门进来,身后还跟个大高个国字脸,腼腆的中年男人。

“都在呢,我今儿不弹棉花,我来跟你们介绍个人,”三奶奶把身后的男人拽上前,嗔怪道:“你秀腼个啥,害怕见人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