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陈花结彩(大白天的就不张灯了),虽然冬末春初,天气仍然寒凉,但咸阳宫内依旧如八月秋日一般,在主殿前的广场上搭起大棚,只是将所覆织物由白色丝帛改成了黑色细麻,多吸收点儿热量。内外三层席案依旧二百席,设舞蹈木台,丝弦声中,乐女于台上作越舞,长袖飘飘。
皇帝携后妃而坐,群臣落座后,席案上一道道新奇菜肴如流水席一样不断奉上。
大臣们虽然最近数月于章台街上的食肆、女闾中已经吃到了很多从未尝过的美食,但今天宴席所上的又是以往没有见过的。过去吃个饭要动刀切肉大啖,现在这些菜品完全不像以前那么粗豪,精致、好看,色香味俱佳,完全用箸食用,使粗犷风气的秦宫内显现出比楚国还要细腻的饮食格调。
除了美食乐舞,从咸阳宫门一直到宴席棚广场间一个一个的大瓮中的花花草草,和一路的绸缎彩架,与垂吊在棚边的黑麻形成对照,不但不突兀,反而由于黑色的反衬,让外面的花草和彩帛显得更为艳丽,丝毫没有春色未至前的萧条感觉。
美食、美景,虽然八月大宴时的咸阳宫广场也是这般装扮,但那是叶仍绿花还红的秋日,而现在冬末叶落花谢时依旧如此,尤其大瓮里都是鲜花鲜草,就显出二世皇帝的奢靡了。
始皇帝每年也会有数次大宴群臣,却无鲜花彩绸和如此各色多变的菜肴,乐女之舞也都是楚风赵尚,秦始皇的王者霸气也会让诸臣惕惧不敢放怀。
二世皇帝则不同,闲散安逸,开宴前即命宫侍宣布,允准群臣可自由离席相互敬酒,把一个大宴弄成了像西方的鸡尾酒会一般。八月宴会时皇帝就允许这种方式了,当时大臣们还不适应,只有少数人离席敬酒,看皇帝的意思还有点无奈。此番为第二次,都已经能放得开了。除了皇帝主席面向舞台的通道无人敢停留遮挡皇帝观舞视线外,三侧席案后面都有一丛丛的人站着在一起闲谈。
当然还有部分很古板严谨的大臣对此依旧皱着眉头,面露不悦之意,觉得这是君前无礼,胆大的甚至腹诽皇帝,堕了大秦的威严。只是,也就是腹诽吧,一直传言那支攻打函谷关的周文叛军都给坑杀了十多万,坑俘这种事情没有皇帝的首肯是不可能做的,所以别看小皇帝现在懒懒散散不讲君前礼仪,这要杀起人来依旧是赢姓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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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章邯的眼中,没有鲜花美酒佳肴彩绸,只有遍地枯黄的草叶草梗和数里外陈县土色的城墙。
他站在张楚军所构筑的半截子寨堡墙边,用望远镜观察着陈县城头情况。身后的五万士卒中,在面向陈县方向布置了两万人防御,一万人休整,两万人去周边伐木或者拆房子的大梁,用来制作投石机、床弩和云梯。西边三万秦锐由桓范统领,其中也有一万卒在协助制作攻城器具。南面是赵贲率领的两万骑军,没有进行攻城部署,只需要他们堵住陈胜南逃,并在陈胜东逃时跟上,沿途骚扰惊吓,让陈胜跑得再快些。
公叔起从后营的远处骑马而至,距章邯十步下马。章邯听到动静放下望远镜回身:“将军起,制作攻城器械有什么问题吗?”
公叔起行了一个军礼:“属将已经布置下去了,确实存在一些麻烦,这边的林木被张楚军砍伐过,用于投石机的大木不太易寻。属将担心大将军所令五日制备器械会做不完。”
“不着急,”章邯咧嘴现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五日不够,就用十日,现在难受的不是我等。陛下诏令只是要将其赶出陈郡,并未给出日期限制,本将军也很想看看张楚王的耐心如何。五日后,就算只制出了一架投石机,也可以推到城下先让张楚军领略领略。”
公叔起也笑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大将军,此番至此,所携的轻油只够攻击十日,如果张楚军固守不溃不逃……”
“无妨,”章邯说道:“张楚军不逃,我等就坚持攻城,虽气候寒凉,攻城不易,然守城更不易。必要时对现有军卒进行轮换休整,保持士气。至于轻油等辎重粮秣,三川郡已有囤积,可由荥阳经鸿沟补给,在投石机准备妥当开始使用时就传讯启运,保持供给不断。”
章邯看着公叔起又说道:“照着长期围困和攻城来打算,同样也照着减少军卒伤亡来打算,让张楚大王的绝望不断加深,直到崩溃出逃。”
公叔起会心一笑:“谨遵大将军之令。”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报大将军。”一个传令亲卫打断了两人,“城南将军贲传讯,陈郡开南门,有军卒不断出城并组阵,有与城南骑军对战之意。”
古时说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并不是一群军卒手拉手真的把城围上一圈围上多半圈什么的,水都流不过去。
实际上是,无论在城的哪一侧围城,一般是通过扎起连营构成阻挡,一旦有城内的敌人突围或者城外敌人向城内增援,都只能闯营而过。兵营因为有木栅、土垒等,一旦被攻自会组织军卒防守,并在营内留有后备机动军,随时增援吃紧的地方,所以敌人很难通过。
另外也有在一侧围城军扎下数个营盘的方式,两营之间留出相距一箭之地或半箭之地的通道。敌人想要冲过去先要受到两侧营中箭矢的火力打击封锁,然后两营中还会组织士卒出营列阵阻截。
章邯在陈县三面由于直接利用张楚军的半截子寨堡当兵营,所以就依着寨堡的形制,采用的多为连营模式,但在北与西、西与南的营盘之间还是有很大空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