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赵成更为欣喜的是,不用他催促,午休过后公孙羽请他回到郡府大堂,殷通已经把交接的所有文案印信准备停当,当然还有公孙羽的郡尉文案印信,恭请赵成接收。
赵高未到,按说把郡守的文案印信交给赵成的话,赵成在赵高未来之前就成了“假郡守”(这个“假”不是假货冒牌的意思,而是古文的一种用法,等同“代理”),假郡守本来也是需要咸阳诏令的。殷通可不管这一套,你要我就给。赵高、赵高兄弟赵成、赵高女婿阎乐三人分任郡守、郡尉、郡丞,等同于皇帝把会稽郡整个变成了赵家之国,皇帝既然不在乎,自己把郡权整个交出也不会被咸阳问罪。
赵成高高兴兴的接管了会稽郡的权力。人家这么痛快,他也假模假式询问二人,家当收拾好没有,打算何时出发去任新职,要不要开一个欢送会什么的……
殷通拿出万分感激的样子辞谢郡尉成的盛情,说自己调任陈郡郡守,到陈郡还有一千八百里路要走,而公孙羽返回咸阳就更远了,三千多里,所以早早的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明日一早天明就出发,不劳郡尉相送。
说完这些两人就连这一晚的郡府内官居之所都不住了,拱手离开去了客栈,让赵成完全控制了整个郡府官衙。
看着满桌的文案印信,赵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倒没有大刺刺的坐上郡守之位,而是坐到旁边郡尉的位置上,拿过府狱的囚犯名册看了起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项梁的名字,于是唤过狱曹官,问此人何在。狱曹官略有惊异的看了看新郡尉,不过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答说此人关在大狱里。赵成立即起身,要狱曹官陪同去狱中看看。
古时的大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或是高墙窄道盖顶,或是半挖地下只在地面露顶留窗通气,总之都是难见天日之所。会稽郡处江南水泽之地,地下水浅,无法挖地成狱,就在官衙后面用厚厚的夯土建起了高墙环绕之所,狱墙的夯土如筑城一般掺有白垩和糯米浆,坚硬无比,狱顶是厚厚的木板,之上再抹上一层厚糯米浆拌土。一入狱门,一股湿热之气夹着难闻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
赵成跟着狱曹官走过一道道用手臂粗的硬木做的隔栅门,一直到狱内最深处再经过一道青铜栅门,才到了关押项梁的囚牢。
最里层的囚牢一共有八间牢室,建造得最坚固,面向通道的栅栏都是青铜铸造,与外面硬木的栅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八间牢室内有三间关有囚犯,狱曹官介绍说,其中两个囚犯已经判了寸磔(凌迟),但因廷尉府传文,说皇帝要废止这一刑罚,改判何刑要待新律出来再说,所以还没杀掉。赵成看这两人都是一脸灰白之色,眼中无神的望着走道中的人,毫无生气,手上还扣着枷铐,靠在一地烂草的后墙上嘴里嘀嘀咕咕。
走到最里面,赵成终于看到了项梁。
牢室依旧是一样的牢室,但因为关的是项梁,就有了不一样的景象。
项梁,看起来四十多岁,与赵成看惯了的关中汉相比,身量不算高,约在七尺半(1.73米)左右,但宽大的囚衣掩盖不住身上健硕的肌肉群,加上炯炯有神的双眼,显得既威猛,又富有智慧。
牢内的铺草收拾的很规整,覆在墙角处形成一块九尺长、四尺宽的“铺席”。地面很干净,一把扎好的草束放在墙边,显然就是扫地的工具。身上的囚衣虽然并不清洁,但也脏的很均匀,头发同样不算清洁,却齐整的束在脑后扎成马尾,显示出项梁一丝不苟的生活方式。手上没有枷铐,只在双脚打上了铜镣,铜链比较长,所以对走路没什么影响。看起来殷通对项梁还是多少有些照顾。
狱曹官带着一丝鄙夷的对赵成说:“这位项梁阁下,把牢室当作了自家的正堂,还以为自己依旧是楚国贵族或者吴中名士呢,每天都把自己收拾这般齐整。”
赵成没有搭理狱曹官,而是走到铜栅前,向项梁拱了拱手:“梁公,赵成这厢有礼。”
项梁盯着赵成看了一眼,也拱了拱手,但没有说话。
狱曹官介绍说:“项梁,这位是新任郡尉,从咸阳来的赵成阁下。”
“哦?”项梁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成:“某记起来了,郡尉可是原郎中军五官中郎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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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笑容可掬的又拱了拱手:“正是在下。某刚接手会稽郡事务,就在名册中看到了梁公大名,所以立即就赶来拜见了。”
项梁这回没有回礼,但从铺草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铜栅前一步的位置:“郡尉到这等地方来见某,可有什么赐教?”
赵成笑容不改的回答道:“某倾慕楚大将军燕久矣,惜乎两国敌对,所以未曾一睹大将军风采。今有这么个机会可与大将军后人相见,总算减少了一些遗憾。”
赵成说到项燕时,项梁双手向天拱了拱以敬祖先。听赵成说的客气,他也不再板着面孔,一丝笑意爬上了面庞:“郡尉客气了,项氏乃秦师的手下败将,并无荣耀。某如今亦为秦之罪囚,实不敢劳动郡尉探视。”
“梁公触律,这也是无奈。”赵成继续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梁公一世英才,在咸阳未有如何处置梁公的诏令前,成还是很愿视梁公为宾。只是,咳,地方所限,成只能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