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9年。

残冬的邯郸城笼罩在铅灰色暮色里。

吕不韦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辙间溅起细碎的冰晶。

他掀起锦帘一角，望见高墙内飘摇的灯笼，将怀中玉珏捏得发烫。

后宅最深处的厢房突然爆出凄厉的哭喊。

“再添热水！”

老妪的嗓门穿透雨幕。

侍女们端着铜盆在廊下来回奔忙，猩红襦裙被雨打湿成深褐色。

檐角铜铃叮当乱响，吕不韦站在垂花门下，看着雨滴在青砖上砸出朵朵墨梅。

子楚踉跄着撞进月洞门，玉佩缠在紫檀廊柱上，丝绦应声而断。

“我的儿……”

他扶住朱漆立柱，指甲在彩绘朱雀的眼睛上抠出裂痕。

春雷在云层深处翻滚，忽明忽暗的天光里，吕不韦瞥见他后颈渗出的冷汗。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赵姬攥断了枕中锦缎。

鲜血顺着织金云纹蜿蜒，在玉色绸面上绘出狰狞的赤龙。

接生婆突然尖叫着跌坐在地，铜盆咣当坠地，血水漫过彩绘地砖的牡丹纹样。

婴儿的啼哭与雷声同时炸响。

乌云在天际翻涌成旋涡，数道紫电勾勒出蜿蜒百丈的龙形。

子楚冲进产房时。

正看见一条黑龙的虚影在暴雨中昂首，金眸如炬，龙须拂过邯郸城头的青铜钺戟。

“公子请看。”

吕不韦的声音在雷声中格外清晰。

襁褓中的婴孩掌心赫然盘踞着朱砂色龙纹，随着呼吸明灭闪烁。

檐角铁马发出铮鸣，子楚突然觉得怀中婴孩重若千钧。

那双尚未睁开的眼睛，仿佛已经望穿了六国河山。

邯郸上空。

黑龙长吟穿透九霄，咸阳方向有彗星划破天际。

“这是我的儿……”

吕不韦退至廊柱阴影里，嘴角浮起无人察觉的笑意。

“我儿有大帝之姿！”

雨帘外。

邯郸城的万家灯火次第熄灭，唯余他腰间玉珏泛着幽幽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