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机会回来的。”王贤已经忘了原先的立场,不再视迁都北京为理所当然。如果硬要选,他愿意帮助太子……
太子点点头,在王贤的陪伴下一直站到天黑,太子却还不肯回去,王贤只好再次催促:“殿下,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说也看不清了……”
朱高炽却目不转视的凝视着江岸,远处模模糊糊有一片灯火,他的情绪也变得奇怪起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里是镇江。”
王贤僵住了,他自然无法忘记,一年前,在这里的那场惊天血战,四万忠于太子的官兵壮烈捐躯……
“我想祭奠他们一下。”朱高炽低声道:“悄悄的就好。”
王贤点点头,赶忙亲自为朱高炽找来了贡品、香炉,摆在正对江岸的方向,太子亲自捻起香,朝镇江方向郑重的拜了三拜,然后小心的插到香炉中。
王贤又为太子端上酒,太子走到船舷边,将酒洒到江中,回过头时,王贤分明看到,他的两眼泛着泪光。
王贤也照着太子的样子,祭奠了死难的将士,待他起身时,便听太子那低沉而悲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在我眼里,不是什么部下官兵,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我和他们很多人都聊过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朱高炽扶着栏杆,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淌下:“然而就在这里,因为我的原因,整整四万个生命消失了,四万个家庭破碎了……”
“这是当兵的宿命,”王贤叹口气,安慰道:“殿下不要太过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若是他们死在草原上、死在安南,那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只会为他们骄傲!”朱高炽痛苦的摇头道:“但他们是死于我们兄弟之间,肮脏的权力斗争啊!而且……”朱高炽情绪激动的死死握住栏杆,那粗壮的木栏,竟被他抓的咯咯作响!
船上点起灯光,映的太子殿下面目有些狰狞,只听他满腔愤懑的接着道:“而且他们死后,还得不到朝廷的认可、遗属也无法得到抚恤!你让我怎么能不自责?!”
“哎……”王贤只好改口道:“只要殿下能行仁政,就是对牺牲者最好的报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子悲凉的点点头,脸上的自责之色却愈发浓重:“可是我什么都办不到!我想严惩汉王,父皇却只不痛不痒的让他就藩山东!我想阻止父皇迁都,父皇却根本不理会!”说到这儿,他满腔的怒火重重一捶栏杆,王贤只听到喀嚓一声,也不知那栏杆断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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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潜于渊,这也是没办法。”王贤轻叹一声道:“殿下,您毕竟还只是太子,有些事情一时办不到不要紧,只要有这个心,早晚能办成的。”
“哎……”朱高炽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四十不惑,不能再用这种话欺骗自己……”
对话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两人相对无语片刻,太子终于低声道:“回去吧。”
送太子回舱歇息,王贤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他看一眼立在门旁的卫兵,眉头不禁紧皱,低声道:“你跟我进来。”
那模样俊俏的锦衣卫,吐了吐舌头,低头跟他进去。站在另一边的周勇却一脸窘迫,张嘴想跟王贤解释什么,门却砰然关上。周勇一脸怏怏,有些大祸临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