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旁支着张油乎乎的矮几,上头搁着两只肥鸡、两只盐水鸭,一包酱羊肉,还有几个被啃得只剩骨头的猪蹄子。
余六爷挽着裤腿,坐在一片虎皮上,拿三根指头捏着浅浅的酒碗,跟手下四个头目碰一下。
“干!”
五人将碗中黄酒一饮而尽。一个大黑胖子用袖子胡乱擦擦嘴,叹一声道:“这他娘的才是日子,整天在家里闷出球了。”
“嘿嘿,大当家这二年愈发谨慎了,这才今年第三笔买卖吧?”一个疤面壮汉一边嚼着鸡骨头,一边嘟囔道。
另两位也点点头,显然不太满意上半年的收成。
“你们懂什么?也不看看今年什么风向?”余六爷一边剔牙,一边慢条斯理道:“那些高门大户斗得不可开交,正月初一湖州大火,后来整个太湖都跟着乱起来。也不知他们是吃了什么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咱们这些小角色,这时候要是不收敛点,弄不好就给人家当了枪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余六爷幸灾乐祸一笑道:
“南边‘混江龙’一伙,西面‘水上飞’一帮,就是撞在枪口上,全都喂了王八。”
“那这回,大当家就不担心了?”那年长些的头目问道。
“一是回绝了大老板好几次,不好再不答应。”余六爷悠悠说道:“二是老子摸过底,伍记是徽商,老巢在扬州。在苏州没那么大势力。”
“再说了,人家只要一听咱们要的赎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余六爷端起酒碗,让手下满上。“连船带货加人,也不值一万两,咱们却要十万两,这是正经绑票吗?”
“不正经。”四个头目一起摇头。
“人家能给吗?”
“不能给。”四个头目继续摇头。“十万两银子,那得装好几船呢。”
“除非是绑了叶大娘子,不然杀了他们也不会给的。”
“所以嘛。”余六爷很为自己的智慧感到骄傲,与手下轻轻一碰酒碗。“人家一下就知道,咱们是替别人办事儿喽。冤有头、债有主,只要咱们别伤他们的人,不会跟咱们太计较的。”
“人可以不伤,粮食可不能退了。”四大头目嚷嚷道:“把这五船粮食一出手,再加上大老板赏的三千两银子,就够咱们玩一阵了。”
“那是自然。”余六爷淡淡一笑。“规矩还是要讲的,出手就不能走空。”
其实他肯冒险的真正原因,是大老板给了五千两银子。
拿出两千两来分给下面的水匪,另外一千两他们五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