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的六曹属下之一,裴邈对蔡承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此人是广陵破落寒门出身,已沦落到要亲自操持农务的地步,才学自然是没多少的,只能说比梁公的那些学生官们多了几分文采,但也多得有限。
殿中曹还有个叫李熵李德广的令史,南郡人,同样是破落寒门出身,与蔡承一起当过梁公亲兵,如今也升上去了。
重用寒素之人,大概是既定之策了。
裴邈对此有些无奈。
他担心自己这个尚书令,最后被寒素、豪强出身的诸曹尚书、令史们架空。
好在梁公目前只在殿中曹、五兵曹大力提拔此类人物,还没怎么涉及到吏部、左民、度支、田曹,算是给士族留了个自得其乐的地方。
但他明显感觉到,做梁国的官,所面临的竞争要比晋国激烈。
这让很多平时不好好学习,但服散放纵,试图依靠门荫入仕的士人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留给士族的官位少了,内部竞争就激烈,很多烂人被挤下去了,没有出头之日。
再加上梁国十郡清丈田亩、户口,久而久之,士族收入也会减少,再不能像往常那般醉生梦死了。
一叶落而知秋,现在仅仅开了個微不足道的头罢了,但裴邈已经感受到了那丝透骨的寒意。
贡品清点完毕后,蔡承点了五百兵,用马车、牛车将其运走。
此五百人乃宫廷侍卫,普遍比较年轻,大部分人甚至不满二十岁,多为府兵及诸军将士子弟,忠心是足够的,能力或许不是很强,但还有成长空间。再者,当宫廷侍卫需要的是勤谨、细心,而不是技艺有多高强,他们和野战部队不一样。
“今日事已毕,回家过节了。”裴邈一振袍袖,转身离开。
殷羡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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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使者之外,还有很多州郡、镇将派出使者前来汴梁,其中最让邵勋惊喜的,莫过于糜晃派来的使者糜凭了——他的小儿子。
糜凭的到来,惊动了正与父母妻儿团聚的邵勋,立刻抽出时间接见,并把他的兄长糜直也喊了过来。
“子恢可好?”邵勋拉着糜凭的手,连声问道。
“家父身体尚好,听得梁公封建之事,喜不自胜。”糜凭回道。
邵勋有些感慨,道:“待青州事了,一定要让子恢来汴梁,同享富贵。”
糜氏兄弟听了有些感动。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梁公确实很记挂他们的父亲。
梁公的老兄弟,一个个都有官当。哪怕是不识字的吴前,现在都是八品牧长,而他的儿孙也有官在身,三代人下来,东海国不得出个吴氏家族?
“子恢可有什么话。”邵勋一边接过糜凭递来的信件,一边问道。
“家父唯愿梁公康健,这天下缺不了梁公。”糜凭说道。
邵勋停下了拆信的动作,沉默良久后,叹道:“子恢知我。”
糜氏兄弟悄悄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梁公身上看到了“情分”二字。
君臣之间的情分是最奢侈、最宝贵的。
情分没消耗完之前,无论出了多大的事,最终都能化险为夷。
情分没了之后,就是公事公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