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襄城、颍川之间。”邵勋笑道:“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农忙时帮衬着家里,干些农活。闲时锤炼技艺。”
“过得如何?”
“能吃饱饭,还有羊肉吃。”
邵勋大笑,道:“可有人欺辱?”
“没有。”许猛答道:“纵有,也被打跑了。”
“哦?真打过?”邵勋惊讶道。
乡间斗殴之类的小事,龙骧将军幕府当然不至于报给他。
“去岁颍水不丰,灌田颇难。颍阴那边有人过来抢水,儿郎们带上甲仗,直接把人干跑了。”许猛自豪地说道。
他是真的自豪。
颍阴是荀氏老巢,即便是该县的地方豪强,也跟荀家脱不开关系。
争水这种事,以往谁争得过荀家?但府兵集结起来,就是把他们干跑了,这绝对是襄城、颍阴两县的轰动性新闻。
地方上出现了一支有组织、有战斗力的武装力量。他们厮杀经验丰富,装具精良,配合默契,不少人还有战马,些许庄客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壮哉!”邵勋赞道。
“此皆明公之功。”许猛说道。
这句话真心实意。
最近幕府考虑到府兵普遍成家,有了小孩,再加上丈量土地颇见成效,于是划拨了一部分土地给他们,将上限定到了二百亩,以为永制。
也就是说,目前一户府兵有田二百亩,最多允许拥有三户部曲。
在府兵们看来,陈公不断给他们划拉好处,简直是再生父母,感激是必然的。
邵勋又来到一人面前,想了半天后,问道:“汝何名?”
“瑕楼龙骧府别部司马史仙。”此人大声说道。
这是高平郡樊县(原任城国属县)的府兵了。
“老牙门军的?”邵勋问道。
“正是。”
“在梁县待过?”
“从梁县落籍高平。”
“我带的老人了。”邵勋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年没想到有今日吧?”
“明公。”史仙激动地看了邵勋一眼,道:“末将这条命便是明公的。吾儿将来长成,也要为明公厮杀。”
“好,好。”邵勋笑得很开心。
“在乡间过得如何?”他问道。
“吃喝不愁,终日便想着如何为明公厮杀。”史仙答道。
邵勋点了点头。
他记得两个月前,高平樊县发生过动乱。
有寒素小士族何氏拒纳粮草,又指责太守庾敳公报私仇,令其家多出钱粮,愤而作乱。
关键时刻,太守府征发了五千丁壮,又集结了两督八防府兵四千八百人(含部曲),围攻何氏庄园,七日攻克。
他不想管庾敳到底与何氏有没有过节,只说高平府兵,确实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据龙骧将军府奏报,庾敳征调的五千丁壮,多为高平诸县士人豪强的庄客部曲。他们本来是有兔死狐悲之感的,拖拖拉拉,不太肯出兵。可在龙骧幕府下达府兵集结令后,一个个都怂了,最终出兵,一起围攻何氏庄园,将这个家族覆灭。
在这件事中,如果府兵缺位,搞不好就全郡动乱了。
史仙作为樊县瑕楼龙骧府的四个别部司马之一,应该是参与了这场战斗的。
他说为邵勋厮杀,确实做到了。
所有人都低估了府兵的作用。
豫兖二州二十一郡国,目前大面积安置了府兵的只有濮阳、东平、高平三地,占府兵总数的四分之三,剩下的多零散分布在洛南诸县、襄城郡以及颍川郡西部。
安置府兵遇到的最大困难是部曲数量的不足。
这个事只能慢慢来了。
邵勋巡视完一圈,先后与十余人交谈后,令其解散,回去统带兵马赶路。
他又回到了方才与裴康站立的地方。
裴老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邵勋恍若未觉。
裴氏家底多在河东郡,与河南本地士族有交情,但利益联系谈不上有多紧密。作为世家大族的一分子,裴康可能会有些看法,但也就那样了,毕竟刀还没有砍到裴家身上。
携此一万七千大军上洛,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