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阻碍,大概就是邵贼的银枪军了。
许昌世兵、屯田军不过尔尔,与他们的部队实力仿佛,都被击溃过不止一次,死伤也非常惨重。但每每关键时刻,银枪军冲上来力挽狂澜,衔尾追杀,将他们接近成功的攻势彻底粉碎。
现在怎么办呢?
张宾思来想去,觉得这仗打得太憋屈了。
“平阳那边,要不要再派人去一趟?”帐中突然响起了石勒的声音。
张宾抬起头,看向大胡。
能问出这话,可知大胡心意矣。
“大王,赵固能率部前来,已是天子垂恩。再多,怕是就没有了。”张宾说道。
石勒一把揪住帐中的帷幕,片刻之后又轻轻放下。
成大事者,当宁心静气。
石勒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道:“也罢,赵固能来就不错了。以前看不起他,现在发现我和他同病相怜啊。”
“孟孙。”石勒又道:“以往你为我解说兵法,提到‘致人而不致于人’,现在这仗,我是不是已经致于邵勋了?”
“自枋头筑城以来,就已经致于其人了。”张宾叹息道:“兵法之中,又有‘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说法。大王擅骑兵,然顿兵于营垒之下,用不善战之步卒,攻邵勋骁勇之锐兵,此谓‘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有没有办法解得此套?”石勒问道。
看着大胡殷切的目光,张宾竟然有些不忍,片刻之后说道:“只能以拖待变。”
石勒其实也明白如今没有太好的办法。
攻不动邵勋的营垒,说啥都白费。
说白了,这就是步兵质量相差过大,拿不下人家,能怎么办?
人家苦练多年的银枪军,在大河南北声名远播,固守营垒之时,若真让你手下那些亦农亦兵的步卒击败,那才是笑话呢。
石勒其实明白这个道理,但惨重的伤亡之下,心气有些不顺,忍不住就想抱怨。
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战法,还是邵勋大举北上,深入河北腹地。
到了那个时候,他自调兵遣将,以坚城拒敌,然后派出大股骑兵,抄截其后路。
银枪军是有数的,不可能遮护住每条粮道。骑兵来去如风,总能挑中一些弱旅,将其击溃,时间长了,邵勋大军缺粮,只能败退。
届时骑兵衔尾追杀,将已是疲惫之师的银枪军死死咬住,反复袭扰,乃至彻底消灭。
这是最令他感到舒适的战法。
问题是怎么把邵勋引入这种局面呢?现在看来,好像很困难。反倒是他自己,被邵勋引入了不得不强攻设防完备的营垒的困境——这是人家最擅长的战法,也是最能发挥其步兵战力强这个特点的战法。
好像在兵法上输了啊。
“罢了,等河南的消息吧。”石勒勉强笑了笑,说道。
张宾默然。
帐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稍顷,游击将军王阳走了进来。
“何事?”石勒压住心中的负面情绪,温和地问道。
“晋军撤了。”王阳说道。
“嗯?”石勒先是一惊,继而狂喜,但他稳住了,面色平静地问道:“为何撤?”
“大王不妨移步高台,一时半会我也看不太懂。”
“好。”石勒不多废话,带着张宾上了高台。
夜色之中,火光熊熊。
曾经是晋军营垒的地方,尽皆被大火吞没,烧得半边天都红了。
而火光背后,一座坚固的城池若隐若现。
城头之上,似乎插有旌旗,隐隐还有鼓角之声。
张宾一下子明白了。
这哪是撤退啊,明明是进驻坚城了。
他下意识看向石勒,却见大胡似是看呆了,脸上的表情久久没有变化。
城,成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