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沈凤鸣心里道。若娄千杉还有比报仇更为看重之事,又该是什么?
他并没有忘记。就在数月之前,这同一间酒阁,娄千杉曾暗示他,要他带她远走高飞。他既不自薄也不愚钝,他知道娄千杉是什么意思——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他从没将她那浅浅的一点倚靠与暧昧放在心上。他从没有想过在她那能够为之付出所有的复仇之心面前,又有什么不是不值一提的昙花偶现。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惊心。若有人来问自己,一个女人为何要对另一个女人下毒手,答案原本再简单不过,就是在戏文里都能找出无数个例子。那始终让他莫名烦闷以至于不敢深念的,或许是他不能相信娄千杉竟也会将“情”之一字看得那般重——这个周旋利用却又憎恶世间男子的女人,这个能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难道竟也会因了某个人妒恨到失去理智?
“说得也对啊。”他不动声色,漫漫回应道,“若是人心这么好懂,那戏文也没什么可演的了。”
老掌柜喝得迷糊,嗯了两声,靠在桌上不再说话。
沈凤鸣叫了两个少年来将老掌柜扶回房中,自己怅怅然坐了一会儿。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么——娄千杉现在应该死了心,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可是,他却也再不敢自诩懂得他人的心意——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一个女子,大概本来就错了。
------
武侯园的夜,比那个临行前的夜晚,更多了氤氲月光。
沈凤鸣在庭院之外停下。娄千杉的面容比黯淡的夜更憔悴失色,甚至有几分发青,只有眼睛还闪着盈盈月色,像在期待什么。她绾着陌生的发髻,穿着一身不失得体的沉香色刺绣窄褥长裙,唯一与昔日相似的地方,只有她这单薄得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