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半日时间的畅谈,试探有之,揣度有之,评判有之,但以崔寄之敏锐毒辣目光,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大才。
若得机会引之入朝,假以时日可为贤臣。
一时相谈暂止,冯云述心中感慨激荡,就着坐席俯拜,连声音也带着些激动:“幸惟俯谅,天衢广阔,先生鸿渐之仪,岂有量哉。”
崔寄对拜还礼:“冯先生谬赞,实不敢当。”
“今日得见冯先生一面,在下亦有所得。”崔寄扶起冯云述,又道,“有一句话想问冯先生,又恐冒昧。”
“王先生只管开口。”冯云述道。
“以先生之才避居零陵未免可惜,先生便未曾想过出仕,以一身才学尽数为我大渊新朝所用?”
崔寄此言一出,若在知道他身份的人听来,也知道他是有纳贤之意了。
只是冯云述并不知他身份,虽揣度其身份恐怕殊异,但也未敢多想。
冯云述笑容有些苦涩:“不敢瞒先生,纵有此意,却无此路矣。”
“为何如此说?”崔寄不解。
“因为我姓冯,冯家已经堵死了我作为大渊子民的入仕之途。”冯云述语气自嘲中,也带着一丝落寞。
崔寄突然想起先前送来的关于冯云述的背景资料,当中有一小段似乎便是提及冯家没落的缘故。
冯家曾是前元旧臣,前些年诸方势力混战中,冯家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在沉浮中折损了大半。原本这也没什么,新朝建立后,只要有才有能的,也未尝不能求个入仕之路。但偏偏冯家先前那个当家人,在最后关头选错了路,站错了队。到最后,眼见着胜败已经分明,云旗军势如破竹攻破金陵时,那冯家主又十分审时度势地向晏琛递了投诚的信号,却被晏琛嗤之以鼻地丢了开去。那冯家家主最后只得缩回了老家,走上了没落的定局,直到最后大渊立国,也没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家族。
冯云述此言一出,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而打量崔寄神色时,却见他虽有沉思之色,却未深问,便也表示出不欲深谈的意思来:“这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每个人的路都在脚下,谁又知道,我的转机或许就在明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