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这栋楼里的过道也都变成了蓝色的。不仅是过道,他走到他熟悉的也就是跟查尔斯和罗西奋斗了几年的实验室,里面的屋顶、墙壁和地面也都是蓝色的。
而且,那里面的人也叫着他的名字,一个女士脸还胀得通红,叫出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这里面的人他也不认识。
他总觉得不对。不仅他不认识实验楼里的同事们了,尽管他们都认得他,而且他忽然想起来,虽然他跟查尔斯们一直工作过的实验室的门应该开在他的左手边,透过那道门和门后稍远处的窗看得到的湖也是在左手边,可是,现在,实验室在他的右手边,透过实验室的门和窗看得到的湖也在右手边。
他几乎是奔出或者说逃出这栋实验室大楼的。他直接奔到了湖边。
他发现了他的三个错觉,他觉得就象是走进了他们中国的一种在他离开的时候正盛行着的一种建筑里。即所谓的叠加式别墅,有的地方称之为洋房。即一层和二层是一个整体,三层和四层是另一个整体,形成了上下两个类似于别墅的建筑体。只不过存在于他的意识里的不是两层叠加,而至少是三层叠加,而且是内三层外三层的让人几乎要精神错乱的反复叠加。
一个错觉是,凡是除了植物动物和人以外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房内房外的一切,都是蓝色的。原来楼的外表是蓝色的,但仅此而已。但现在,一切不动产都变成蓝色的了。也就是说,他有了对颜色的错觉,或者说色盲性质的错觉,对不动的物体的色盲。第二个错觉是,这里的人都还认得他,可是他一个也不认识或者说认不出来了。也就是说,他有了人脸的错觉,相当于人们说的脸盲。第三个错觉是,这里的一切都从左边到了右边或者从右边到了左边,也就是说,他有了对方位的错觉,或许相当于路盲,或者说位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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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这是一位戴着深度近视加散光眼镜的老先生。他眯着镜片里的眼睛看着他,越走越近,然后一拍手,说:波历。你是波历!
他本来一直憋着的,他都快把自己憋爆了。他一直憋着不敢问,因为谁都怕暴露自己的缺陷。
可是他终于憋不住了,他终于厚着脸皮开问:受累,可能是我出问题了,我是说,可能是我的身体或者生理出问题了,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不认识你呢?
那位老先生哈哈笑了。他说:这不奇怪,波历,不奇怪。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可是我认识你,没有人不认识你。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救命的稻草。他喊了起来:你是说,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老先生继续笑着。他说:是啊,我在人群里,你在人群外,人群外的人怎么会认识人群里的人呢?可是人群里的人当然不会不认识人群外的人。
他呆呆地看着这位老先生。好有学问,他想。他感觉他面前着在深度近视加散光眼镜后面的老先生应该就是欧洲古代那位哲学大师斯里亚多德。
他说:受累,你说我在人群外,我在人群外的什么地方呢?
老先生说:你在方亭里啊。
波历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可是他仍然是蒙然的。
波历说:我换个问题吧。你也是蝙蝠室的吗?
老先生说:什么蝙蝠室?这里哪有什么蝙蝠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