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毓干脆退到了石桌旁。
日头晒得人发烫,脑袋在混沌间又闪过几缕灵光。
沈临毓定心,一点一点抓住,不放过一丝一毫。
仿写。
若是有人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那去年冯正彬的那封遗书就好解释了。
冯正彬的死和安国公府没有关系,同章振礼亦无瓜葛,反倒是余姑娘看起来嫌疑最大。
尤其是,在沈临毓知道她当真不仅能杀鸡、还敢杀人之后。
可余姑娘为何会写冯正彬的字?
那封遗书用的是金体,金家出事时余姑娘还很小,年幼的她哪怕提笔要练字,按理也不会无端端去练金太师的字。
除非是陆夫人。
但陆夫人便是一心练字,练的也定然是她母亲的字,除非,她也是个像余姑娘表述出来的章振礼一样、造诣极深。
冯正彬、金夫人、金体、金太师……
沈临毓搭在桌上的手,掌心突然收紧攥拳。
巫蛊案发时,沈临毓也不过八岁,他看到听到的亦浮于表面。
执掌镇抚司后,他想尽办法去调了很多陈年案卷,只是案子过于敏感,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甚至还必须遮遮掩掩。
不能被始作俑者发现,也不能让永庆帝看出端倪。
他能得到的讯息就是当年展现在众臣面前的,且没哪位老臣敢掏心掏肺地和他细说当年事,谁都不会想引火烧身。
而自家父母,他们不希望他涉险,就像是他向长兄询问时、长兄也三缄其口,更是要求他莫要蹚浑水。
小主,
沈临毓没有收手。
虽然进展小,但陆陆续续还是翻看了不少案卷。
尤其是在那日从岑太保口中听到回避的答案之后。
“我落井下石了,但把他推下井的不是我,我不清楚是谁……”
沈临毓重新翻看与金太师有关的那部分案卷后,注意到了上头写的“银票往来”的证据,字迹确定是金太师本人无疑。
可若是、若是真有人能仿写得有皮有骨呢?
若是那个人就是章振礼呢?
那岑太保的回避也就有了答案。
次子儿媳带着孙子岑淼回安国公府,岑淼将来如何就全压在了安国公府上,岑太保绝不会把安国公拖下水。
所以,余姑娘和陆夫人接近安国公夫人是想打听章振礼?或者说,是想弄清楚章振礼会不会写金体?
沈临毓抬手按了按眉心。
是,母亲与他提过一次。
陆夫人当年在京中唯一的好友就是后来的金家小儿媳。
可仅仅只是手帕交的关系,能让陆夫人为她、为金家努力到这一步吗?
杀冯正彬,开棺验尸,让金夫人的死因大白于天下,即便是为了让陆夫人多一个念想,那在岑太保倒台、岑氏死之后,这对母女就该停下自己的脚步了。
可她们马不停蹄地迎上了安国公夫人。
无利不起早。
余姑娘一定有她更深的目的。
又等了片刻,阿薇端着食盘从厨房里出来。
两碗凉拌面,配着红红绿绿的蔬菜丝,切了些卤肉片,倒是很适合日头底下。
“厨房里热,我就想吃些凉的,”阿薇摆了桌,“王爷就随我将就将就吧。”
“哪里的话。”沈临毓道。
过了凉水的面劲道,蔬菜爽口,添了醋又加了些辣子,虽简单家常却很好吃。
沈临毓一面吃,一面琢磨着先前的事。
他还是没有完全想透彻。
如果他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余姑娘母女在为金家平反的路上,为何会走得这般义无反顾?
还是说,这其中有他没有看破的隐情?
而余姑娘不曾把所有的事都挑明了,是他依旧没有得到足够坦诚相待的信任。
啧!
先办差事吧。
差事他会办好,送到手里的线索、一点都不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