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风动芙蕖,暗香引,涟漪荡(七)

刚才奇变突生,生死一瞬之间,杨重梧全神应对,始终未曾留意怀中一直抱着一个人,现在方省起软玉在抱,香泽微闻,听到姑娘说话,转脸望去,两人口鼻相对,间不盈尺,更觉得吐气如兰,不觉痴了。

那姑娘见他目瞪口呆,觉得既可恨又可笑,俏脸生晕,轻唾道:“呆子!放手!”杨重梧猛然回过神来,不由得也胀红了脸,忙道:“姑娘,对不住。”松开了双手。

黄衣女子手脚被缚,他突然一松手,哪里站得住,望后便倒,杨重梧慌忙伸手扶住,他将那女子往自己身上一靠,不敢看她,只弯下了身子为她解开了缚脚绸带。那黄衣女子双脚一得自由,便站直了身子。杨重梧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见她双手反绑在后,便继续为她解缚,月光从窗口照了进来,那女子的手如同白玉一般,杨重梧小心翼翼,不敢碰到她手上肌肤。

他们在里面说话,赵文华在屋外听见,知道两人没有死,心中一喜一忧,便大声喊人,过不了片刻,人声喧沸,有许多人提了灯笼火把朝这边奔了过来。

赵文华大声说道:“你们去那窗口将那个小贼给我射杀了,千万别伤了那个姑娘,老爷我还要让她陪床侍寝。”杨重梧一听怒不可遏,这黄衣女子他敬若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念头,而这姓赵的却说出如此不堪之语,当下弯腰在地下捡起一把木头碎片,走到窗前,以“漫天花雨”手法掷出。他于暗器一道本不擅长,可运起九阳神功,那些木块便如矢石一般,当先有四五人正准备提了弓箭来射他,首当其冲,都被木片击中,在地上翻滚惨嚎,最前面的那一个人,被射中咽喉,当即抛了弓箭,扑地而殁。

其余人见了,发一声喊,都退了回去,杨重梧见赵文华在十丈开外指手画脚,便寻了一块大一些的木头,运起神功,朝他掷了过去,木头发出呜呜声响,眼见就要击中,赵文华边上有一个护院伸双手一推他的肩膀,赵文华身子往旁一倒,木头贴着他的衣服疾飞过去,身后站着赵文华的堂弟,正中腹部,当即肚破肠流而死。众人见了无不惊惧,赵文华躲到其他人的身后,不停地大声吼叫:“这小贼凶狠,绕到后面,放火烧死他。”

那些个家人、护院听到赵文华的吩咐,都松了一口气,要他们立在正对窗户这面,一块木片飞将过来就要了性命,虽然他们的命不如老爷的贵,可自己同样是爱惜得很的。众人中便有三五人护住了赵文华,一齐往后面奔去。杨重梧从小窗中望去,已看不见人,也无可奈何,当下丹田运气,力贯双臂,两掌朝房屋板壁拍了过去,一声巨响,板壁却无丝毫破损,只震得杨重梧手疼,估摸应是两寸多厚的铁板。

杨重梧见掌劈不动,隐约间又听到后面说加柴点火,心中不免惶急,却见那个黄衣女子安然站立,脸色不悲不喜,不知道是否是已经吓懵了。

铁屋外,赵文华见木柴已堆高平齐铁屋房檐,心中想着那姑娘的绝世容颜,好生犹豫,习惯性的低头沉思,这一低头带动背部痛处,想起里面那小子的手段和那五个米升,不禁打了个寒噤,一咬牙,喝道:“点火。”

铁屋内,杨重梧用手去扳那窗户栏杆,那栏杆和铁屋似乎整体铸成,也有儿臂粗细,杨重梧运起内力,竟然扳它不动,心道:“难道我杨应尾会毕命于此?还连带了连累了这位姑娘。”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偷眼朝那姑娘看去,那姑娘依旧神情淡然,发现杨重梧在望她,便微微一笑,说道:“你别枉费力气了,这铁屋子重达万钧,应该是精钢所铸,除非有削铁如泥的利器,不然我们从里面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杨重梧听她说话,脑海中灵光一闪,伸手去怀中一摸,拿出了义父给的新月短刀。这短刀是义父给他的念想,一直随身携带,自出谷以后,就没有用过一次,刚才事起突然,杨重梧无暇思索,听到这姑娘一说削铁如泥的利器,这才猛然想起。他拔出新月,依旧寒光四射,朝那铁栅栏挥去,唰的一声,应手而过,在削向那铁栅栏的下端,使力轻拉,那儿臂粗细的栏杆便被拉了下来,杨重梧大喜,又去削另外一根。

紫衣姑娘在他身后朗声吟道:“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盏吐莲花,错镂金环印日月。”杨重梧幼时家教清严,颇读过些书,知道她念的是郭震的《古剑篇》,应是称赞短刀锋锐。杨重梧先前听到后面似有打斗之声,为时很短,现在倒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只是奇怪火似乎没有烧起来,当下上一刀下一刀,窗户便成了一尺多方的孔洞,足够一人出入了。

杨重梧收了新月短刀,心中大犯踌躇,这孔洞有五尺来高,这姑娘应该可以自行攀爬出去,只是需要花费些力气,杨重梧若是将她抱起,她出去便会容易许多,可先前是形格势禁,也不容他多想,不得不抱,现在危难已过,一想到她温软如玉的身子,杨重梧便期期艾艾说不出口。那黄衣女子一双清眸在他脸上一转,似乎料到他的心思,玉面微红,低头说道:“你先出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杨重梧舒了一口气,而心中又隐然有失落之感,横身掠出,绕到铁屋后面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地上横七竖八皆是尸体,看那衣服穿戴,死的应该都是赵家的护院与家人,杀这些人的应该是有好几个人,因死者身上有些是刀伤,有些是剑创,还有被钝物击碎头颅的。

这些尸身中不见赵文华,杨重梧本想去前院看看,又害怕那姑娘遇到危险,便转回到前面来,黄衣姑娘也已经出来了,遭逢这些变故,她衣服上竟无一丝破损与污渍,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晓月微风,玉容如月,衣带飘飘,千娇百媚,杨重梧不禁又有些心摇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