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郎脸色一沉,冷笑道:“我若想走,翻墙走壁又有何难?你只要跟得上,尽管来追。”
宇文让不急不躁地道:“兄弟你别急,让我解释清楚。这是上司的命令,怕你在外面喝多了上头,说出些不该说的话,特地让我跟着招呼,你爱去哪里潇洒都成,我就是个小小跟班,绝不扫你的兴致。”
霍七郎心中极为不快,正想把他揍趴下,却见宇文让开了箱子,从中取出四匹白绢,坦然道:“只要带我同行,今日开销全部由内库支出,走府上公账。”
霍七郎看见那洁白的绢布,烦躁的心境顿时平和了。她抱着胳膊端详了宇文让片刻,心想这小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体貌端正,带出去不算丢人。
以前没有跟人搭过伙,因为同门不是烦人精就是穷鬼小孩儿,要么是练无情道的。既然今天有财主垫支,这津贴不花白不花。
她天性散漫,遇事从不深想,当即改口笑道:“好说好说,有酒同醉,有钱共享。”
宇文让便将绢布装进大口袋里背着,两人结伴出了王府,没有骑马,溜达着在里坊内四处游荡。
幽州是北方军事重镇,虽商贸发达,但娱乐活动远不及长安那般丰富多彩。霍七郎先在巷子里找了家果子行,进去跟卖货的铺主娘子聊了半晌,把人聊得笑逐颜开,心花怒放,顺手送给她两小纸包蒲萄干。
霍七郎捏着赠品出来,扔给宇文让一包:“打听到了,走,咱们去檀州街。”
幽州城和长安一样是里坊制度,城中划分成二十六个封闭的坊作为居民住宅区,坊门晨启夜闭,贸易活动则集中在城北的市。长安有东市西市,幽州则有北市,檀州街的北市段,便是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道。
见到鳞次栉比的商行店铺,来自天南海北的琳琅货物,两人仿佛回到了京城,愉悦之情充塞胸臆。
宇文让出身长安富贵人家,人既机灵,也颇见过些世面,受到上司信赖,奉命与霍七做伴。一方面是口头所说怕她酒后失言,惹出祸患;另一方面,这个游侠并没有完全得到韶王信任,他所执行的任务跟监军使督查地方节度使一样,要暗中查访她是否有接触敌方的不轨行动。
霍七郎向来心宽,既然有人付账,便毫不客气,直接带着宇文让进入一家豪华酒楼,在二楼雅座要了一桌上等酒菜,开怀痛饮起来。
她出师之后以接任务维生,当临时保镖打手,又或者担任男女傧相,什么活计都干,赚到钱便斗鸡走狗,博戏豪饮,直到挥霍一空,再身无分文地去接活儿。日子过得肆意痛快,还从未像在韶王府中这样逗留过那么久。
今日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心里早盘算好了要怎么吃喝玩乐,宇文让看她喝酒如灌水的架势,心道怪不得上头要派一个人跟着,恐怕他不光要负责掏钱,最后还得把喝醉的人扛回去。
时间接近午时,酒楼中客人越来越多,权贵将帅、胡汉各族商人为了社交生意,不吝于在酒肆中挥金如土。霍七郎坐在二楼喝酒,跟同伴说说笑笑,忽然看见一伙儿豪商打扮的客人进门,其中有个圆白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看着有些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
她是易容高手,一眼便看穿那部蓬松的大胡子是假的。不过此时男女皆爱美,有钱人为了修饰自己的外形煞费苦心,除了投资服饰以外,戴假发、染胡须的屡见不鲜,因此她并未放在心上。
酒楼主人见座位有七成满了,便命乐师弹奏时新曲子,又唤出一群美貌新罗婢在大堂中央献舞。这些新罗贩子带来的女子能歌善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霍七郎立刻将那个络腮胡男人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