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宝宝……”
南煦的声音,卑微到尘埃,似乎将自己所有尊严与脸面隐藏到灰尘底下,祈求上位者的垂怜。
莫莫喉间一滞,有些受不住南煦不断的哀求。
被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动了动,含糊的声音透过唇瓣传递到南煦耳畔,“松开。”
她需要时间想一想。
也需要时间冷静下来。
冲动下做出的决定是不理智的。
她很清楚自己不一定能做到一直待在南煦身边,所以她现在没有办法立刻签字。
可是南煦一遍遍的祈求,卑微到尘埃里的语气,让她忍不住心软。
她之前明明想过的,原谅南煦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将爱情的位置往前放一放。
可她不敢。
从小到大,爱情在她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甚至是毒药。
莫国华曾经那么爱杨招娣,却能一次次对杨招娣下死手。
甚至两人有了她之后,莫国华多次赌博,钱不够了,还将杨招娣送给别人抵债。
可莫国华嘴里还口口声声喊着,杨招娣才是那个背叛婚姻的荡妇。
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岁月蹉跎后的坟墓。
所以她从小的观念里,爱情永远排在所有事情最后。
只有活着,只有活得像个人,像个普通人,才是她追求的。
所以当南煦这炽热到变态的情感向她袭来时。
她的第一反应是怀疑,第二反应是质疑,第三反应……依旧是不相信。
两人间如果存在不信任的隔阂,分开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南煦这热烈的爱恋,无非是因为全世界都在反对他们俩人,无非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推开他。
在这样的强压下,南煦会自动为他自己的爱情套上一层滤镜。
认为那是冲破世俗桎梏的纯真。
他以为他的爱真的有那么浓烈,其实不过是各种社会因素以及她的推动下产生的错觉。
如今,南煦可以如此诚挚热烈,将所有财产、所有靠山拱手放在她面前。
甚至将他自己那颗真心抛开来,一遍一遍的让她踩在尘埃下。
可如果她真的答应下来,随着岁月的洗礼。
时光会渐渐抚平南煦现在的激动与真诚。
当那种激烈的爱情不在后,那时的南煦应该会质疑他现在的举动。
甚至会后悔当初让她签下这份文件。
他现在种种低贱的行为,都会成为他以后搓磨她的借口。
所以她不会轻易答应,更不会在南煦如此情绪激动的情况下答应。
她说过,所有不理智情况下做的决定,都是冲动的,都会后悔的。
南煦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执着又热烈的吻过她的眉心、眼尾、鼻尖……
热气喷洒在她整张脸上。
哀伤的祈求,一遍遍充斥着她的耳畔。
莫莫怕自己真的沉浸在这虚假的幻境中。
她连忙扯住南煦后脑勺的头发,将人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南煦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
相同的熟悉的薄荷味,互相缠绕。
莫莫清醒了几分,语气冷静,像是旁观者一般诉说着事实,“你先把这份文件拿回去,我现在……”
“不要!”南煦以为这是她的拒绝,高声怒吼,“现在就签!”
南煦猩红的眸子上染上一抹暗沉的灰色,执拗又疯魔。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带着不甘,“要么现在签,要么现在我俩一起死。”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出现在南煦手中。
他的动作迅速又猛烈,刀尖抵着自己喉咙。
触目惊心的红色,从那滚动的喉结流出。
南煦的瞳孔彻底充斥着红丝,仿若坠入魔道的妖孽,随心所欲,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莫莫呼吸一滞,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什么都没看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南煦身上带了刀。
莫莫唇瓣颤抖,声线染上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恐慌,“你先把刀放下来,好好说话。”
“我不!”南煦语气难得任性。
他眉眼染上一丝决绝,“既然活着的时候,你不让我和你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你都不能离开我。”
南煦声线颤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小主,
那双半掩在刘海后的眸子充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怨气。
莫莫瞳孔震颤,盯着那丝丝缕缕,顺着肌肤流淌下的鲜血,心尖仿佛被大掌攥紧一般。
她小心翼翼上手,想夺过南煦手里的刀。
可能是一个上过战场的战士,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让她拿到。
莫莫甚至来不及看清,南煦已经躲开。
那刀尖又深入了几分。
莫莫呼吸都轻了不少,思绪如乱麻一般。
往日冷静自持的她,现下也失了方寸。
南煦不像是说笑,那动作没有丝毫怜惜,竟是真的在用命逼她。
莫莫往日面对当事人侃侃而谈,现在仿佛出生的婴儿般,不会说话。
唇瓣张张合合,喉咙里就是发不出声音。
南煦像是看淡生死般,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他主动握着刀又往里进了几分。
白色的刀尖嵌进肌肤,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刀尖跟着肌肤上下移动。
鲜红的血液流的更欢了。
“签字。”南煦指着莫莫手里那份干净的文件,黑眸一动不动盯着她。
莫莫眼底涌起热意,嗓音也嘶哑了不少,语气软和下来,没有刚才的强硬。
“你先把刀放下,这件事我们可以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南煦死活听不进去,固执又强硬。
“签字!”他的语气重了几分,面色越发苍白,连带着那刀尖,似乎又进了几分。
“那你让我考虑一下,总不能逼着我现在就签吧?”
“我现在就是在逼着你签字!”南煦坦坦荡荡的承认,倒显得威逼利诱的人是莫莫一般。
“只有两个选择。”南煦呼吸沉沉,拿着刀的手也开始不稳颤抖,“要么签字,要么一起死。”
莫莫脸色刷的白了下来,“好,我签。”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哄人的意味,“你先把刀放下。”
南煦不肯退让一步,“先签字。”
“好。”莫莫艰涩开口,视线却凝在那一寸寸推进的刀尖上。
她一手缓慢的拿起钢笔,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剩余的刀片。
南煦注意力一直停在莫莫右手上,没来得及防备,竟然真的让她握住刀片。
南煦瞬间慌了神,松开手。
刀尖远离脖颈,命保住了。
莫莫紧紧握着刀片,快速收回手。
她只觉得心脏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握着刀的手不断颤抖。
幸好,幸好她抢过来了。
“松手啊!”南煦紧紧捏着莫莫手腕,企图让她脱力松手。
语气又焦又躁,比刚才更加愤怒。
“我答应你了。”莫莫死死握着刀片,防止南煦将刀夺过去,“我签字。”
“那你松开啊!”南煦大拇指握着莫莫手腕上的筋脉。
那是让敌方瞬间脱力的地方,但莫莫不仅没有松开刀片,反而越握越紧。
他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莫莫手心里流出,染红了洁白的刀片,顺着手柄滴落到床单上,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花朵。
花朵十分刺眼,像那地府的彼岸花,带着生与死混杂的希望,让人无端窒息和绝望。
南煦只觉得胸腔的氧气被这床单上的血色花朵压了下去,怎么也呼吸不上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莫莫居然会上手夺刀,甚至死活也不放手。
含在眼眶的泪水,瞬间像不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砸在莫莫指尖,混合着那些血液滴在床单上,晕染出一片片绚丽的图画。
“宝……宝……你……你松……手啊!”南煦声音带着哭腔,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流……血……了……。”
“呜呜呜……流……嗝……”南煦的哭声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放声大哭的境界。
他按在莫莫手腕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可莫莫就是不松手,甚至越握越紧。
他又不敢上手,强硬度过匕首。
他怕加重莫莫手心的伤。
“呜呜……”南煦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将所有事物遮掩了个完全。
他哭到痉挛,哭到心脏抽痛,哭到手上没了力气。
莫莫冷静的视线落在他哭红的脸上,轻声叹了口气。
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莫名带着纵容,“都说了让你先把匕首给我。”
“我错了……呜呜……错了……”南煦抽气声不停,甚至不停颤抖痉挛,连气儿都喘不上来,“松……手……”
莫莫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抹笑意,嘲笑他,“刚才不是还说要和我一起死吗?”
南煦疯狂摇头,贴在脑袋上的刘海像炸毛的海胆般,飞扬起来,“不……不要……了……”
莫莫心底松了口气,但仍旧没有松手。
她收回视线,紧紧盯着手下白纸黑字的文件。
笔尖犹疑的在落款处上方停留。
幽深复杂的目光又转到南煦身上。
最终她叹了口气,笔尖点在纸面,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还是输了,败给了自己的心软,败给了南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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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签得又快又急,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样。
啪的一声,钢笔被扔到床尾。
滚了几圈后落在地上。
莫莫最后看了一眼文件上的签名,深呼吸,将文件合上,塞进南煦怀里。
南煦只顾着让莫莫松开手里的匕首,没注意到文件打在自己身上。
文件还没有装订,洋洋洒洒的散落在床上、地毯上。
“呜呜呜……血……多……”南煦还在断断续续哭泣。
莫莫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不少,南煦指腹的温热透过她的肌肤直达血管,将她冰冷了二十多年的血液,渐渐煮得滚烫灼热。
莫莫只觉得握着刀片的那只手,麻木得不成样子,几乎失去知觉。
她盯着南煦头顶的发旋,抬起右手,像以往哄人般,顺了顺他的头发。
“行了,别哭了。”语气带着不耐烦,“吵死了。”
南煦瞬间噤声,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莫莫。
那眼泪水像是堵在喉咙里一样,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宝……宝……”
莫莫唇瓣紧抿,盯着他那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嗤笑出声。
“丑死了。”
“嗯……”南煦应声顺从答道,“我丑……”
莫莫眼眸微颤,轻而易举推开南煦双手。
接着小心翼翼掰开自己握着刀片的手指。
刚刚用了太大力道,整个手都麻木了。
但在脱离刀片之际,她依旧能感受到血肉被锋利刀片割过的疼痛。
即使她曾经受过比这更严重更痛苦的伤。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快忘了那些伤口落在身上的痛苦。
所以当刀片完全脱离她的血肉时,还是忍不住面色抽搐,生理性泪水被激发出来,眼眶通红。
莫莫鼻尖耸了耸,轻轻吐出一口气。
南煦眨眨眼,一大泡泪水滚珠似的落下。
他连忙将那混合着两人血液的匕首扔得老远,双手捧着莫莫手心,声音哽咽,“痛……”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轻轻吹气。
和他的激动相比,莫莫显得过于冷静。
面上没有任何波澜,触及到南煦脖子上那溢着鲜血的伤口,带着命令的语气,“医药箱呢?处理伤口。”
南煦完全失了理智,这会儿只会听从她的命令,“对……药……”
他跌跌撞撞起身,往门口奔去。
那速度极快,莫莫只能看见他的残影。
要是不说,谁能想到这家伙身上有三处枪伤,脖子上还有个冒着鲜血的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