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清晨,五点五十八分。纽约冬日昏暗的天空慢慢苏醒起来,天边的鱼肚白色渐渐变得清晰,露出阳光的暖色,由白变成橘黄色,再慢慢变成暖红色。城市中的公园看不见天际线,天际线是被一群群高楼大厦切割成方方块块的不规则图案,像是孩子搭起来的积木,像是并不那么认真玩着的俄罗斯方块游戏的界面。街面上开始有人行走,或者是快步地在地上踩出急促的“哒哒哒”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追在他们的身后驱赶他们一般,有些人则还是慢悠悠的,像是和天空一样刚刚苏醒,和四周处于冬季枯萎状态的草木一起缓慢地呼吸。
莉莉安女士按照安迪所说的,提着那个装着蓝宝石项链的仿制品的浅色手提袋,从他们藏匿的矮灌木丛后面的小路中走出来。莉莉安女士一向沉着稳重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在石板小路上走着,就像是众多在清早来公园闲逛的年长女士一样,没有一点慌张或者迷茫的样子。
她把浅色的手提袋松松的挎在手腕上,目视着前方,背依然挺得直直的,得体而优雅。她没有一直盯着那张指示中规定的公园长座椅,只是好像只是在散步一样往前走,等到路过那个长座椅的时候,停了停,只是低头看着这把长座椅,似乎只是在审视上面有些脱落的油漆,或者有点起皮的木板块,仅仅过了四五秒,她又自然地,把手中的浅色手提袋,放在了那张长座椅上。
接着,她继续往前走,脚步沿着石板路的另一头的方向走。走出几步之后,似乎不太放心,回头看了看孤零零地待在长座椅上的那只手提袋,但也只是回头看了一小会儿,又转身离去了。她维持着平缓的速度,继续像是在清晨散步一样,继续往前,从容自若地走着。
直到消失在躲在矮灌木丛后面的那些警员们的监视范围里。
“她还真是端庄啊,不得不说。”阿涟从矮灌木丛后面探着脑袋,看着莉莉安女士走路的背影。
“可不是嘛。”蓝老板低声附和一句,顺便不忘揶揄了她一句,“你也学学,我们公司驻美的联络人,学学这些上流社会的作态,别成天和晃硕那样的家伙玩在一起,行为举止都变得和祂一模一样了,一点都不稳重。”
阿涟发出“哼哼”两声,说得还十分得意:“没有办法,近墨者黑嘛,很难改的。”
蔸娘听着她们聊天,回想起阿涟的性格和举止确实像极了晃硕,刚刚下飞机见到阿涟的时候,阿涟说的也是从晃硕那儿听说来的自己,而非从蓝老板他们那里听过自己。
安迪和汉斯和他们没有位置凑得很近,但是安迪还是因为听到了蓝老板和阿涟的笑声交谈,所以回过脑袋瞪了她们一眼。蔸娘也在他目光的攻击范围之内,她眉头一皱,显得十分冤枉无辜。
“他也太紧张了。”阿涟倒是依然对安迪的怒火反应得不痛不痒,轻声地评价道。
“人家在工作的嘛。”蓝老板说。
莉莉安女士离开之后不久,有一个滑着旱冰的青年人从这条石板路上经过。他的滑行速度不算很快,大概是因为石板路的路面并不是平整的,凹凸不平的路面让他的旱冰鞋轮子与地面碰撞,发出不太和谐的噪音。但是不平稳的路面没有让他前进得很狼狈,依然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相互替换着地平稳向前前进着。当他经过那张放着莉莉安女士刚刚将装着蓝宝石项链仿制品的浅色手提袋的长座椅,躲在暗处观察着那个手提袋动向的人们都绷紧了肌肉,警惕了起来。但是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张公园长座椅上,有一个疑似被遗忘的手提袋,按照着自己的速度,从长座椅边上匆匆滑过了,连一点多余的视线都没给。
躲在矮灌木丛后面的警员,还有蔸娘一行人,看到那个只是路过,很快就远离的人,不禁松了松劲,没有那么紧绷着。除了安迪。安迪在躲在矮灌木丛的后面开始,就处于一个警惕并且机敏的状态,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可以松懈,刚刚休息的那两个多钟头,似乎已经足够支撑他继续高速并且仔细地运转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开始明亮起来,看天色来说,今天的纽约大概又是一个好天气,即便在冬日里,也会有充足的阳光。天空上只有一小簇排成长长一队的云,像一群正在迁徙的大雁,在橘黄色的天边随着风慢慢往另一边飘去。
这时候的公园,正是散步和晨练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