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娘觉得疲惫,躺在床上却又清醒无比,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个钟头还是睡不着。她躺在床上让手脚往远处伸展,用力打了一个哈欠,躺久了的背部又酸又硬。天花板在黑暗中看上去没有远近聚焦的概念,就像一张空着的屏幕,空荡荡没有放映机的光照着。她盯着那面黑漆漆的墙,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从床上爬起来,开了床头灯,翻开带来的小药箱挑挑拣拣,把原本是迷药的原料小心地减量,放进杯子里,兑上水,在搅合玻璃棒的时候心想,或许是睡前吃了太饱。
喝掉了水,蔸娘对着昏暗的灯眨眨眼,忽然想,比起吃让人昏睡的毒,倒不如买消食片吃。她拿上房卡,穿着拖鞋就跑下楼。可从便利店里出来,回到酒店大厅的时候,看着塑料袋里的汽水和果汁,还有两盒口香糖,却没有消食片的踪影。她叹口气,引得值夜班的前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忸怩地说不要,急急忙忙跑进电梯。
电梯门刚刚打开,蔸娘一眼就看见一条瘦长的黑影打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消失在走廊尽头。隐约之间,那条黑影里闪烁过一点亮晶晶的反光。蔸娘这栋楼是林嘉文的产业之一,安全得很,她又只是一个新来的,这些事都落不到她身上。但她就是忍不住,跟上那道影子。
小姑娘就算踩着拖鞋,走路声音也可以很轻,慢慢地走到尽头,再试探一般推着把手顶开厚重的安全通道门口。楼梯里的光线少得可怜,薄薄的一层,像在四周洒下一片一片雾。蔸娘绕着往上爬了两层的楼梯,推开铁门,看见夜晚的天空。
天台上的风凉飕飕,把蔸娘身上薄薄的汗珠吹得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两个颤。
那道黑影从来没有想要藏的意思,坐在平台上,点着烟,烟头上橘红色的火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地闪烁,带出一缕缕白烟。他逆着光,蔸娘看他就像是远处霓虹灯前面一层剪影。
“睡不着?”那个影子问她,声音不大,但她听见了。
蔸娘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借着霓虹灯的光看清阿戎的脸,他右边耳垂上的耳环在光的作用下跟着变化颜色。她小声回答:“是呀。”说完,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易拉罐的饮料递去。
阿戎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她的手里接过来。
清脆的咔咔声之后跟着气泡鼓涨、聚集起来很快有爆开的滋滋响声。蔸娘意识到她很喜欢这种声音。
楼下偶尔传来几声车喇叭的声音,或者机车马达的声音。
“你怎么把阿东做掉的?”戎忽然问一句,眼睛都没看着蔸娘,似乎不在意她会不会回答。
蔸娘瞪着无害的眼睛看着他眨,“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我又不在场,怎么会知道。”
她咕哝了几声,“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他们到屋子里看过,就在我走掉后一会儿。文叔和蓝姐,还有那个……”她忽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在旧楼道里撞见的长头发漂亮杀手叫什么,依稀记得他们会称作祂叫狐狸精,“那个狐狸,就是头发长长的、会编成好几段小辫子的那个女生。”
“祂不是女生哦。”
“啊?”
“也不是男生。”
“啊?”
“下次你见到了可以自己问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