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九时整之前就到了门口,林嘉文开了车窗,示意她上车。
“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林嘉文掠视两眼穿了常服的小姑娘。
“啊,真的吗?”女孩一副惊讶并且完全不知晓的表情。
“难不成要你做个决定想得几个晚上睡不着。”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想一边继续上学一边学杀人。”
“也行,把书念完。”
“读完找个工作,白天上班,其他时间做杀手。”女孩说。
还没等林嘉文说哈,蓝老板先否决了:“不可以。你以为打工做兼职这么轻松啊,还能规划时间,一三五做普通人、二四六做帮派人,星期天还能休息什么都不做,是不是还要年假啊。要是都能像你这么做,那所有人都可以入行,人人都可以杀人越货,行内的规矩和普通人的法律还有什么用。”
女孩缩在座椅上,眨巴眼睛想不出话来回答。蓝老板回头瞪着她威胁:“你只能选一个,不可以贪心。”但她逃避开蓝老板的视线,委屈地看着地面,为难得不知所措。
蓝老板看着她优柔寡断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正准备再教育这个在逃避的孩子,林嘉文却先她一步开口:“行。”
“阿文!”
“先这样定着。但你要记好了,如果哪天你因为两边平衡不妥出了岔子,那就得同时承担两边的祸事。”林嘉文劝慰着按住蓝老板的肩膀,眼睛却注视着女孩。
皱着眉头的兔子慎重地点点头。
“你太纵容了。”蓝老板对这个结果很不愉快,用粤语和林嘉文表示不满,“她这样不合规矩。”
林嘉文拍拍她的肩膀,也用粤语回应她:“都不是头一个。”
蓝老板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有着怨气,但也知道林嘉文决定了的事情,她说再多也没用。于是她转开钥匙开了车。
车在公路中飞驰,窗外的建筑物从高楼大厦慢慢变成老旧的平房,女孩时不时往窗外看一看,但是始终没有问目的地,任由着自己被三天前天刚刚见过的成年人载着自己跨越大半座城市,驶向郊区。驶出公路之后在蜿蜿蜒蜒的土路上继续开了十多分钟,最后在几栋灰色水泥墙没有上漆的矮楼房前面停下。
这几栋矮楼的后面挨着一片树林,有一块被石头和水泥砖隔出来的平底,被篱笆围成一圈不规则的形状,里面种着五六排蔬菜。两只狗听到了动静后从篱笆底下的小洞里钻出来,站得直直地盯着三个陌生人,小一点的狗对着他们吠叫了三声,晃着尾巴转头走到一栋住宅楼的楼梯口趴下,舔着鼻子。林嘉文和蓝老板径直走去那户楼梯,女孩连忙跟在他们后面。居民楼里也许久没有被仔细打扫过,台阶缝隙里都是灰尘和泥土。一楼的人家没有主人,房门只是一道门框,往里面看是一地高低各异的花盆和塑料泡沫箱,中上不同的植物,还有一些蘑菇,窗户没有装上,就是几个方方正正的大窟窿,偶尔有鸟类和昆虫飞进来,拨乱了植物也没有人看管和驱赶。再走上一楼,门户是一扇金属的门,边角有些地方生出红锈,看上去虽然不被重视打扫,但经常使用,和周围破损的墙面格格不入。他们走到三楼,就是这栋楼的最高层。蓝老板敲了敲折扇明显是住宅用的木质外观门,过了一会儿没人答应,她又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隔着门一个年迈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来了,来了,急什么。” 门的上方先响了一声金属的碰撞,之后门锁发出了钥匙转动的咔咔声,接着门才打开。开门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消瘦的脸颊干瘪、向内凹陷,背脊轻微的佝偻,灰白色的头发剪得很短;腿上有一条扎眼的疤痕,沿着脚踝贴在皮肤上,往上被长裤盖住了,但看得出这里曾经有很严重的创伤,以至于她需要拄着拐杖。
林嘉文先恭敬地问了好:“蔸姨,好久不见。”
被称呼“蔸姨”的老太太看着林嘉文,眼里一点客气都没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表现出欢迎。但林嘉文依然对她笑着,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蓝老板也跟着问了个好,才吸引走蔸姨带棘刺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