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伯尔的白发飘在他颈窝,蓝色眼眸向远处望去:
“——去远方!”
去远方,去世界树触及不到的远方。
去世界的尽头,去末日的尽头。
她向前奔跑,仿佛万物都在他们身后,速度极快,苏明安甚至看不清掠过的风景。烧短的白发没再遮掩他的视线,他能看清眼前茜伯尔认真的眼神,像一头全力以赴的狼。
“茜伯尔……”他轻声说。
“嗯?”少女轻柔地回应他。
“你压着我的右手了,有点疼。”
茜伯尔哼了一声:“疼就好,免得你睡过去。我没有治疗的手段,你可别半途失血死了。”
“我的……生命力,比你想象得……要顽强。”
“我当然知道,最顽强的就是你。之前有的时候,我甚至会痛恨你的顽强……你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知道吗?”
“讨厌我,还来救我?”
“没办法,谁叫你也曾奋不顾身救过我。而且,比起讨厌你,相反的部分要更多一点。”
红日烈烈,半边日轮垂入了地平线,土地开裂,河床干涸,周边的摩天大楼犹如一栋栋橘红色的玻璃,脆弱得一触即碎。
茜伯尔的身上亮起了一层蓝光,笼罩了二人,隔绝了高热。
苏明安望去,满目苍凉。偌大的地平线,看不见任何跑动的生命。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末日的场景,可眼前的末日绝对是最荒凉的一次。一切都像是沉睡了,很安静。
“……你在想什么?”跑动中,茜伯尔的声音传来。她害怕苏明安睡着了,垂下视线,望着他。
天地之间,唯有她的声音。
黑色触须不安地轻轻拍打着苏明安的脊背,像是小猫的尾巴,把他拢得更紧。
“我在想……”苏明安望着世界树的方向。他们已经跑出很远,但世界树太大了,他仍然能很清晰地望见浩瀚无垠的树盖,像是伞一样撑在他们头顶:“我在想……还是应该带上吕树的。”
他走了,只剩吕树一个人躺在那里了。
他的视野昏昏黑黑,眼皮几乎要合上。
随着跑动,胸前的行囊不停拍打着,苏明安单手护住,防止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手掌血液和金发混在一起,仿佛血液又开始了流动。
“不用带上。”茜伯尔很有经验地点评道:“以前,我在轮回中获得哥哥和其他族民的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有头的往往比没头的更顺眼。尤其是你抚摸他们的时候,那双眼睛几乎像要睁开一样。”
“……嗯?”
“特别是那种平静死亡的,比起溺死、烧死、电死这种死法,要显得更安详一些。”
“是吗?”
“而且头部往往会柔软,比起很快就僵硬的躯体更好。但如果你把头摘下来了,面部会变得有些干瘪。”
“原来如此。”
他们像是在谈论着平常的事物。在这样的情形下,竟显得非常“志同道合”,像是尸体经验分享大会。两人都看过太多的尸体、太多的死法,甚至看过同一个人的几十种死态。
最为契合的是,他们的精神都不太正常。
即使轮回成功了,茜伯尔的心态也不可能变得健康向上,过去的痛苦早已在她心底留痕,不可能治愈,她也不可能变回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她的疯和苏明安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深入骨髓。
“嗒。”
这时,一道身影站在了他们面前,是一位青年。
青年头戴巫师帽,身着蓝黑色魔法袍,手握凤凰木绿宝石法杖。帽下露着短短的黑色发丝,两侧鬓发略长,垂于耳下,耳际缀着一枚蓝红色耳坠。
在这样的末日下,竟有个活人在这里。
茜伯尔未曾止步,继续奔跑。青年紧跟着跑来,跟在他们身后。
“你是谁?为何跟着我们?”苏明安出声。
青年朝着苏明安挥了挥手,语声友好:
“——你好,我来‘接棒’了。”
接棒,指的应该是来救苏明安。
苏明安问道:“那你是?”
青年微微揭开巫师帽,露出一张青涩与稳重相间的面容。漆黑的瞳眸微亮,唇角勾着,神采飞扬。
他微笑望着苏明安,耳坠微微飘荡,目光澄澈通明:
……
“——我是来自东方的召唤系魔法使,苏文笙。”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