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215

永安王英俊潇洒不说,又十分有谋略见地,眼看着日后必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权臣,连陛下都敬他三分。

每次远远地见到永安王走在路上,身边总是恰好“路过”两三个含羞带怯的宫女,拐过一个暗角就塞个香囊荷包在他手里。

淑妃见了这场景,便在心里酸溜溜地自我安慰道:“这都是当年我没看上的,你们倒都当个宝似的!”

正坐在凤寰殿耐着性子听皇后诉苦,一个宫人惴惴地走进来通禀,说是董贵妃求见。

“那个贱人来干什么?来看本宫的笑话吗?!”司徒珍拍案而起:“本宫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不都是因为她!”

未等宫人出去迎请,董贵妃已带着侍女径直冲上堂前,给了正气得跳脚叫骂的司徒珍狠狠一记耳光。

司徒珍没想到她真的有胆量打自己,更没想到她这岌岌可危的久病之人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被打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眼冒金星地愣了半天。

“皇后娘娘,臣妾自从入宫以来一直恪守本分谨遵礼仪,用心孝顺太后服侍皇帝,敬重皇后娘娘团结宫中姐妹…臣妾所做的每件事都问心无愧,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董若萱站在原地,双眼定定地瞪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司徒珍:“可你为何如此残忍害死我的孩子!我们母子与你无冤无仇,我的孩子他更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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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你们母子俩哪一个是无辜的!”司徒珍恼羞成怒地冲过来,淑妃和侍女扑上来拉架都被她粗鲁地推到一边,指着董若萱的鼻子怒骂:“要不是你这贱人没日没夜的缠着陛下,他怎么会对我如此嫌恶!凭什么你的儿子是睿彰,是惠王,是太子?我司徒珍是堂堂西齐郡主,我生的儿子才应该是太子!而你父亲不过是个亡国贵族,你就是个蛊惑陛下的祸水!”

这一番叱骂震耳欲聋地响在董若萱耳边,听得她双眼发直浑身哆嗦,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的真心真意换不来一丁点儿回报——

哪怕是能还她和她那已逝的孩子一个公道也好啊,她再无奢求。

正愣神间,司徒珍冲上来一个耳光把她打翻在地,接连的叱骂又在她头顶响起:“你这身子都差成这样了,还死抓着陛下不肯放了他!这三年来,后宫里一个新生的孩子都没有,你自己不能生,也不肯让别人生,将来皇帝子嗣稀薄无人继承大统,你就是大晟的千古罪人!”

为什么,为什么。

董若萱捂着疼痛欲裂的心口,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今的一个下场。

说我是妖妃,是祸水,是大晟的千古罪人。

她缩在地上剧烈呛咳,单薄的身板风雨飘摇地颤动。

滴答,滴答。

接二连三的鲜红,落在凤寰宫的地面上。

长云殿内,皇帝又因废后一事与贤贞太后起了争执。

一个执意要废后,另一个执意不准废后。两人都是态度坚决,丝毫不肯让步。

“启元!这件事是不是又是萧启焕唆使你做的?他骗的你团团转!”贺兰茗玉怒不可遏,“腾”地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自己的儿子。

“骗得朕团团转的分明是母后!母后如此聪敏,难道不是早就猜到这件事中有蹊跷了吗?”启元也是剑拔弩张,迎头顶上:“你们都拿朕当傻瓜,要不是启焕好心提醒朕,朕就被你们蒙在鼓里永远都不能知情!”

“我不告诉你,是要你息事宁人!身为一国之君,你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若萱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关于她的事朕不能忍!朕要给她一个公道!”

“糊涂!你是大晟的皇帝,怎能满脑子全是男女情爱!你身上肩负着大晟的安宁!”

“难道我废了司徒珍,这大晟就不得安宁了?!”

这一席话刺中了萧启元的心,他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启元,这是你的命!是你身为大晟皇帝的命运!”

母后痛心疾首的告诫,在启元听来却分外刺耳。

我的命运。

当年让我即位时,也说这是我的命运。

为什么我的命,从来都不能自己做主?

母子二人正僵持着,小林子未待通禀,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长云殿,一进殿门就双膝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泫然欲泣道:“启禀陛下,贤贞太后,董贵妃刚才忽然口鼻流血不止,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启元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从头冷到了脚,来不及向母后告退行礼,他完全失了章法,发狂一般向清芷殿飞奔而去,小林子流着泪爬起来紧随其后。

“茗玉,那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凌蓁儿匆忙扶住震恐到双眼失焦的贺兰茗玉,心痛地试探着问。

“不,”贺兰茗玉僵硬地摇了摇头,两行泪顺着面颊徐徐流下:“让启元和他最爱的姑娘,单独待一会儿吧。”

若萱的卧榻前,已整整齐齐跪满了强忍悲伤的宫人。

启元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稳住心神,极力装出冷静的样子走上前去。

他怕若萱看出他的悲伤,他对离别的恐惧与慌张。

他跪在若萱面前,握住她瘦弱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暖着。

“陛下,您来了?”若萱似疲惫已极,还拼命吊着一口气奋力地想要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爱人。

“若萱,是我。”泪水涌上眼眶,他死死抓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她的命,不让她逃走。

“陛下不要伤心,臣妾命里福薄…能与陛下相识相知…已经很满足了。”若萱忽然释然地绽开一点儿笑容:“臣妾…终于要和彰儿团聚了。”

“若萱,你别说这种话…”启元心里慌得厉害,把头摇的眼泪都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聚散终有时。”若萱握在他手中的那只柔荑缓缓地松弛下来:“这又有什么呢。”

“臣妾只希望陛下能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位圣明的君主…不要让太后太过操劳了…”

生命的最终,她也永远顾念着这些不相干的人,唯独忘了她自己。

这深宫无情,唯她有情。

堂下跪着的宫人中,已有人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恸哭声。